1、大地
云撕下棉质的肋条
敷红色的火山灰
原住民奇异脱逃，戴着鲨鱼的头套
为榉树这个孤勇者
我的胸腔塌陷
孩子啊，雪是否下在你孤单的羁旅
我的呼唤仅是造物主最后的顾怜
如果你可以从温度的炼狱回到家园
在碳色藩篱上拧动一把被眷顾的钥匙
在鱼类的尸身重建故居
就原谅一棵榉树与无云的天空
是它们尽量采集了我的细胞
至于烛火与消失的晚餐
作为你的父亲，允许你
握着一把去查明真相的长剑
2、老父亲从年关走来
听 一片雪花在梦中轻轻耳语
是父亲熟悉声音
抬眼望着窗外月光
一棵飞星滑过
嗯 是父亲熟悉走路声
站在黄土山顶
仰望东方 观日出
对 露出山顶晨光像父亲的骨
晚风吻过丝丝鬓发
昂起头 伸出双手捧起血红夕阳
扯几米晚霞抚摸
怎么 是父亲的血
晨起散步 草丛一朵盛开的花
颤颤巍巍捧着一滴露珠
晶莹得 多么像父亲的眼睛
翻着一页页档案
字里行间跳动着
父亲燃烧思绪和梦里希望
一阵风吹落老院子梨花
是父亲熟悉身影
睡意朦笼 用梦的胁骨
沾着岁月流动的血
刨开黄土高原胸膛
在黄土心脏中写下二个字
透过阳光观看
父亲 对 就是父亲
沒错 是父亲
3、爱情的左岸沧海桑田
摇曳在自然笔尖的舞姿
霓虹灯下
最浓烈的一抹艳
目送海的日落
用一根云的火柴
燃烧了 海市蜃楼
借一场大雨让情侣逃走
太阳
在海上补网
月亮
在岛上披星戴月的歌唱
那首关于青春的歌
把结局唱给了云海天光
城的夕阳
海的月亮
把爱写成
兵临城下的不朽篇章
美了无数光年
春光不辞冰雪
披荆斩棘地奔赴而来
把青春的故事刻在
被风化的山墙上
路人看到时 哭了
大自然笔下的风景
爱情的左岸沧海桑田
幸福的右岸荒芜人烟
绘一场生死契阔的爱情
有人细心地 好好收藏
只为美了我的城
月亮关了所有灯
所有的生灵
在天光大亮时
奔赴一场或生或死的未知
暮色给我一滴眼泪
我就看到了海的日出东方
4、黑夜的饱满就被捅破
追问从最初的源头出发
没有帆的轻舟
顺流而下
在黑暗中穿行
竹篙轻轻一点
黑夜的饱满就被捅破
星星的伤口
有琥珀粘稠的光芒
呻吟并痛快着大喊过瘾
5、故居
仿佛一座寺庙
在心底。在最柔软的地方
伫立
想起故乡
就会想起故乡的老宅
想起故乡的老宅
就会想起
一双慈祥的目光
久离故土的人
有一颗朝圣的心。匍匐
朝家的方向
6、逃
久在大城市，总感觉，整个人要爆炸。
我突然要去一个地方，自己并不知道。
我去火车站买票，没有说到哪里。
售票员骂我神经病。
有人排在后面挤过来，买到黄川。
我说，也要一张。
我并不知黄川在哪里，可以随意选个地方下车。
我选择在江西境内，下车。
摩托车围拢过来拉生意，哪里？
我生怕有人听出口音，不敢吭声。
摩托车久缠不休，我说，去你家里怎样？
摩托车说我，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
又说，大家都不容易。
就冲这句话，我要了他的车。
车停了。
摩托车说已经到家。
我唐突地要求去他家蹭饭，给二十。
摩托车爽快答应。
我问附近有什么古庙？
摩托车问是否想搞什么生意？
我未作答，摩托车往北一指。
摩托车家。
两层土砖瓦房，绫乱中有序。
家里两个老人一个小孩。
听说我要留下来蹭饭，老主妇开始忙活。
老主妇大约有七十来岁，一举一动要借“缓慢”来代替。
一张掉漆的饭桌上，总算摆上了几道菜。
幽幽地冒着热气，使人觉得还是泛着凉意。
我随口问起小孩，妈妈呢？
妈妈打工去了。
问妈妈过年回不回家？
妈妈离家里很远很远，爸爸要我长大去找她。
爸爸好吗？
很忙。
摩托车早已经去出车。
我站门前眺望远处山脉，又看田野、山川、河流，断定它们都有不安份的前世。
我朝摩托车指那个方向走，越走越深。
我眼前终于看见一座破庙。
开始想象里面场景，或有几只鸟惊飞。
我试探着往里走。
里面阴暗无光，一阵风吹过，一股臭气扑鼻。
我慌忙跑出屋。
我失去判定能力，为什么而来？
可能打算免费住宿，远离人烟？
初步设想已经失败。
往返途中却遇见一人。
他说，庙里住着个老婆婆。
身体有腐烂，大小便没人处理。
我问，她的亲人呢？
他摇了摇头。
我倒是有亲人，为什么到这里来？
7、湖畔
芦苇是道具
小桥流水是道具
钓鱼的人与放生的人
同时在进行
一位花白须发的老人
在湖边写生，他懂得
如何去捕风捉影，如何把
沉在湖底的石头救出
如何向岁月的时光学习调色
向湖中的倒影学习画技
把鸟鸣，翻译到题款中
一些神秘的事物，跟着笔
已悄悄地，在画面中安身
8、暗
活着从地下5000米走出来
阳光暴晒皮肤以及骨头
停留在表面的金属离子发出明晃晃的光
仅此而已
再往里面就是深不见底的黑夜
它们一层一层码得整整齐齐
像堡垒
那些棱角如芒的哭喊、绝望和粗粝的语言
被牢牢地囚禁于此
9、序曲
舞台是移动的，可以吗？
让观众是固定的
春天来了
舞台再次被奏响序曲
风只一吹
它就再次跑到你面前
你的面露喜色，落寞神情渐走
“春天播种希望，
秋天收割人头”
自去年秋后，舞台走散
舞台是移动的
而你是众多固定的观众中
显眼的一个
10、风的骨头
没理由就找不到理由
风的骨头
不知为何要死死卡住我的喉咙
生活中，不能再喊疼了
也不能再喊苦了
旁观者，并不都是所谓的医生
但是，都戴着口罩
假装的一本正经
并且恶狠狠的指着我的鼻子
说三道四
有一味药，微辛且苦
它曾冒充行走江湖的赤脚医生
赢得风的同情以后
开始贩卖灵魂，并不打算
为我取出
卡在喉咙里的那根骨头
11、失眠症
厨房向北。双眼闭合，平卧,深呼吸
窗框漏风寒流抓了个正着
厨房那道门该是关上的
去搬一把椅子吧,倚住
卧室这道门。踏实了许多
混纺的窗帘布难逃粗线脚
街灯吐出游丝
黏去了欲望的瞳孔
撬开车门的盗车贼
拔出线头,启动,一溜烟的功夫
厨房窗框老化变形
枕侧的人,夏天，秋天唠叨烦了
寒流吹哨,呼噜让她置身世外
敲车窗,警察
赶紧掏出行车证——自家车
12、冬天的骨头
在北方，大自然的刻刀太过明显
却又保持着特有的节制
树叶落下，露出冬天的骨头
他们指向天空
像钢戟，像我的父亲
站在寒风中
理解他们所看到的生老病死
这悄无声息的人间潜藏着巨大的颤动
黄土地在深埋一代人
也在孕育一代人
听到了吗，雪正在往下落
干枯只是时间的措辞
那略带湿润的双眼与枯瘦的双手
插在冬天，犹如他的性格
干硬、易碎
而又蕴藏无限韧性
13、海豚湾
说到海豚湾，我的同事没有一个人知道
说到电影《海豚湾》，没有一个同事看过
对孩子们说到海豚湾，他们只说见过海豚
当我说到海豚湾是红色的，他们一脸愕然
当我说到海豚湾的红是海豚的血染红的，他们表情凝重
当我说是人类屠杀海豚让海豚湾成为红色时
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男孩腾地站了起来
当我说绝望的海豚妈妈呼唤绝望的孩子时
一个扎羊角辫的孩子流着泪说，她会学海豚宝宝叫
14、冬日原野
到了冬天，原野一片萧瑟
枯叶遍地
很多的麻雀站在树上
安静如一场等待
枯叶上有白霜凝结
仿佛每片叶的内心下着雪
在它的白里，原野
进入一种更大的平静
再过几天就是冬至
大地会陷入无边的寒冷
时间隐于灰暗的事物
”田野广阔，能容纳觅食的白鹭和
孤独的野兔”
这荒凉的一刻，万物皆有归宿
万物都获得了悲悯
15、挽歌
你躺进雨水的梦里
像一叶扁舟飘进汪洋的国度
美人鱼在水中齐声歌唱，歌声冰凉
有人湿淋淋驾驶自己
一次又一次，试图攀上晴朗
而大海一动不动
一首歌垂下诸神的怜悯
16、追溯
我没有演习过出生
也没有排练过死亡
你的血液是海水
你的身体是沙滩
灵魂啊，不过是一只飞鸟
17、靠近
我喜欢在同义词或
近义词之间，寻找不同点
譬如妈和娘
妈看上去圆润，饱满，多乳汁
娘却像一根风中的芦苇
枯瘦而缺乏营养
这两个词
始终指向同一个人
小时候我喊她妈
声音再小她也能听到
年岁大了我叫她娘
要多喊几声且要大声还要
靠她近些，近些
如果再近些，我就靠近了悲伤
18、我的2021
烟没戒。咳嗽却戒了
这说明
医生的话不可全信
夜读至黎明。睡眠很好
只是，朝阳
成了真正的梦想
尘封驾照。这个决定
十分艰难，但
此生远离了迷途的烦恼
告别若干诗群。不再
把分行的呐喊或叹息
当作夜宵
卡夫卡说智者悲观。而我
很快乐。所以
这不是一个智慧的年份
19、隐秘的低处
青苔很密
沿着潮湿的方向
长出一朵一朵小花
飘过来的叶子
像蝴蝶缠绵悱恻
她们也喜欢在这里安息
再远一点的地方有潺潺声
不安分的水
总会撞出更低的低处
一滴一滴积聚成海浪
20、冬日暖阳
坐下来
坐在阳光下
坐在昨夜的春风里
楼下，小孩跑，老人追
天上的飞鸟，叫了一声又一声
西山的桃花，也许开了，也许没开
这些都与我无关
懒懒的阳光，懒懒的
江北和老毛
音乐在响
从《曾经的你》到《大悲咒》
只差一把吉他
21、古牌坊
古牌坊长得比村里的房子都高
好像一直在长
成了省级物质文化遗产
大小车辆都绕着它走
开车的人都不敢鸣笛
小心翼翼的嘱咐孩子
看到了没
那是老奶奶守寡的奖励
她一辈子守着我这独苗爷爷没有改嫁
这牌坊就像你们获得的奖状
奖状可以贴在墙上
牌坊贴在天的脸上
下雨的时候她跟着流泪
天晴的时候老奶奶心里流泪
你老奶奶个子不高
站在牌坊上比谁都高
22、垂钓
钓鱼时，在河水里忽然看见了自己
出了一回儿神，喂了一个鱼窝
上当的都是过来人
从民国十八捱到一九六零
路上撒下一片云影。母亲说：
火晶柿子没有过去红
也没有过去的甜
心思不一样了。农民开始离开故土
炊烟变得很细，云比黄花瘦
三弟说：哪里赚到钱，哪里是天堂
四妹说：哪里可以遇到梁兄
哪里是故乡
有鱼咬钩了。鱼漂是
鱼的墓志铭，送它们走最后一程
23、序曲
降生那刻，你嚎哭的一幕
是你开场的铺垫
生命的舞台上，帷幕
正徐徐拉开
喉咙是生命的管弦
你的到来，即是歌剧
也是舞剧 ，或者戏剧
再或者……
生命本就是一场繁华的盛演
只是，在开场的嘹亮里
有你命运的谶语
一场人间大戏
你正进入角色
24、2022，我的鲲鹏之志
问丹顶鹤借一副翅膀，头顶红日
向洁白更洁处飞翔
问麋鹿借一副犄角，跋山涉水
向蓝天更蓝处潜进
每一束光都是天使的微笑
每一阵风都是亲切的拥抱
让坚硬的煤，接受火的洗礼
让光能、风能，抚平四季的皱纹
手握智慧的钥匙——
开绿能的门，让爱回家
我骄傲，我是国家电投人！
25、喀喇昆仑山峰
俯视南亚，中东
西眺欧亚腹地
北望群山雄居，茫茫戈壁
背靠东方辽阔的祖国
与珠穆朗玛并肩而立
戍守西陲寸步不移
任大海浪高，汪洋涛急
与雪为伴
和风唱吟
淡看高天斗转，雨竭云涌
有人称我孤傲
生来就一副冷若冰霜面孔
也有人欣赏我高耸
是的！纵观这世界
有几座山峰能够企及
26、盼
麻木地望着大门
儿子上学一走
她总要发阵呆
幻想着他能从瓦斯爆炸中走出
哪怕147人中只走出他一个
幻想着他能从门外走进
哪怕以后吃糠咽菜
还幻想着儿子一天长大成婚
哪怕城里没房没车
幻想着自己心里摆脱了他
哪怕就一天
幻想着自己心已不痛不苦
哪怕就一秒
27、吆喝一头水牛
父亲吆喝一头水牛犁田
像春雷吆喝一片乌云
翻动着冬眠的云层
翻卷出一行行春雨
和寒风
父亲吆喝着一头水牛犁田
像吆喝着一段倒春寒的人生
28、杀生
白石匠用錾子一点一点把自己
从磨石沟山体里抠出来
依葫芦画瓢
从女人的子宫
抠出儿子，儿子出生时不哭
白石匠说，儿子是石头做的
磨石沟半拉山都被我杀了
沟膛子里
流着白色的血
他想把杀石头的錾子
传给儿子，儿子不要
在镇上买了一把尖刀
开了间肉铺
白石匠扔掉錾子，锤子
在山上用凿下的废料垒坝
堵白色的血
堵不肯复生的栀子花，蓬蓬草，堵
刚下生
夭折的哭
山下，肉案上
摁住退了毛的挣扎
一刀两断
29、围炉夜话
一炉火说着暖心窝子的话
往事的情节争先恐后现身
一些在外打拼的心酸
出来诉说憋屈的情由
我们都是飘浮在空中的一粒微尘
即使从梦中生出一双翅膀
终会在梦醒时分折翅
今夜难得的团聚
把思念牵挂的柴薪添至火炉
不熄的火苗燃烧在彼此心中
去温暖明天各自漂泊的路
30、灯
这来自藤蔓的瓜果
有一颗光亮的心。为眼睛照明
撕碎黑幕
赶走暗地里的那些装神弄鬼
欲行之路，该取之物
都有了个明白选择
还可以增色。装点市井与家园
让黑夜不再单调孤寂
一条条道，一架架桥，一泓泓水
都有了丰富的来往和走向
草木生情，人世升烟
坊间多了无限斑斓
这吉祥的瓜果淬于水火
丝丝入扣生活
31、有些忧伤你必须面对
秋风把叶子一片片吹落
金黄在大地上叠加
老人拉低帽檐斜倚墙根
你无法给予它们更多的阳光
温暖，并帮助呼吸
被拐卖的儿童没带走一点消息
骗子却依然逍遥法外
回家的人找不到回家的路
雾霾成为常态，世界危机四伏
我看见你车过黄河却停下来
我看见我转过身略带尴尬
你淅淅沥沥的哗啦声愈来愈远
32、对峙
半截砖瓦
在执法局对面的土丘上
借几棵松柏为家
在最危险的地方
形成对峙，是顶尖的
杂技表演，或者蹩脚的
行为艺术
33、重器
沉默的、冷静的、坚硬的东西
总是被惊醒。它们一次次遭遇突然袭击
它们被割裂，被敲碎，被驱离
它们被一车车地拖走了
它们的同类，同样会被一车车地拖过来
倒入它们留下的一道道伤口里
然后，填埋、推平、碾压、覆盖、封闭
那些重器，行走于人间
总是那么威武，所向披靡
34、抛物线
入冬的温度坐着过山车
被风吹开面纱
落叶倒好，终究割断联系
在黑色的土壤里腐烂
两条平行线没有遵守规则
把权力交给笔尖的滚珠
季节有了交点
只是在坐标另一边
留下一条没有终点的抛物线
35、我临时站在广场
这里是一条万象金街
广告琳琅满目
好多墙上的明星
知名的
或不知名的
包括国内国际的
大牌明星
都在朝向我看
朝向我微笑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个个面带微笑
亲切甜蜜
但有两点可以肯定
我绝对不是富人
他们的微笑
绝对不是
蒙娜丽莎的
那种微笑
36、在我的风景中对自己说旁白
在父亲飙车的年纪，一本异域的小说变得古旧：
西部荒原的骑士拿着赏金，啤酒和墨西哥湾制造的吉他，
被牛粪燃烧的火融合；玫瑰的尖刺，
牛皮味道的落日和烤面包。
而我的高原围着篝火，白鹭心向丛林，
我的父亲依旧临摹活着的线条，开垦荒地，
慌忙着我的一生。热切的爱着一切，
此间能裂变成生活的元素。
而我将温柔又惊觉，
像白鹭越过峰峦和人潮；
活成我的父亲，以悲悯之心饲万物；
又如猛虎，学着细嗅蔷薇。
37、日子
一张A4白纸
我在中心写上——我
广阔的空白处
衣食住行爱恨情仇喜怒哀乐
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让人一眼看过去
竟发现不了中心是什么
在剩下的狭小缝隙里
蚂蚁似的宇宙，星群，世界，国家
像雨中夹着零星的雪花
38、2021年个人总结
明年，一定要努力
做几件大事
去年也是这样说
好像每一年
都说过
如果做爱不算
其它的
更不好意思提了
当然，亏心事
也没做
令人欣慰的是
耗尽半生
总算成功做了一件
大事：活着
39、远去的河流
河与山是兄弟、连襟，别离时
会有一场拥抱。
这一湾回水，是泪眼。那几股
激喘的水流，是盘桓之后的
毅然转身。高耸的堤岸
是硬汉的脊梁，让低处的事物
不得不仰视。
其实，远去的只是帆影，不是河流本身
上游与下游，源头与出海口，
永远一衣带水。
我愿意是一艘船的桅杆，当远处的
晚钟敲响，我高举的灯盏，
是这万顷黑夜
跳动的心。
40、四种葬法
天葬，把肉身喂养秃鹫
骨头也不剩下
原先世上最流行土葬
穆斯林则葬在地面
在印度，尸体沿着恒河漂流
省钱，腐肉可以喂养鱼虾
所谓火葬，烧后骨灰
大部分还是埋入地下，少部分放在庙堂
天地水火，各种葬法各具特色
要活过四世才能比较优劣
41、儿子的地球仪
地球掉进儿子眼中
发着蓝光
放大镜燃烧着
他饱满的想象
记号笔张开翅膀
飞到那里
都要掏光我一生的食粮
转动着地球仪
儿子好像要把整个地球
装裱在身上
找不到的家乡，画上
丢失的月亮、太阳
一定要挂在家乡的上方
他甚至突发奇想
要把爷爷奶奶的坟茔
也搬到地球仪上
让他们的地球仪——饱满粮仓
成为星辰
在地球上发光
42、空
碗是空的，盛着饭
房屋是空的， 装着人和其它
大地是空的 ， 生长万物
天空是空的 ， 塞满黑夜
肠胃是空的，等待食物
道路是空的，等待车辆
火车是空的，等待乘客
古城是空的，等待一个人的归来
竹子是空的，麦秆是空的
山谷是空的，回声是空的
刘大爷的棺材是空的，停在后院多年了
牛大力的一个袖筒是空的，随风摆动
43、煤油灯
在电灯还没有进村之前
煤油灯，仿佛就是
我们的太阳
那年我们围坐在一起
陪它说话
一盏煤油灯昏暗的灯光
自然就不会寂寞
父亲
偶尔陪它抽一会儿旱烟
母亲
一边陪着它，一边缝补
四处漏风的寒夜
书本里，被它照亮的
横、竖、撇、捺，似乎
格外清晰
那年头，一盏煤油灯
就亮出我们全部的家底
一盏煤油灯昏暗的光
居然守住了一个
贫寒家庭的一段时光
44、有关圆规
把一只脚扎在原地
把另一只脚迈出去
迈出的每一步，都决定着
圈子的大小
你看——
有的人，一生都没走出村庄
有的人，一生都在漂泊
45、一条山脉之美在于想起另一片群山
一片万仞高山，一片群山的词，之所以美丽质感
因为它使你愣住，去冥想另一片山麓另一处山脊。
一座峰峦在下面之所以望去仰之弥高，实际上
因为它能让咽喉吐露同样仰之弥高的危乎高哉
一线迤逦的山脉从方向上为何气贯长虹，因为
让你从体内僭越另一行勾魂的山系也气冲牛斗。
水稻扬花时，我的脑海在连绵的完达山拼缀祁连山。
亲爱而美丽的家乡，我生活在峰峦叠嶂的完达山旁
灵感忽被吸摄，沉思被绑架到雪莲花开的祁连山，什么时候能
让我去天堂般的西弗吉尼亚的蓝色群山，哪个美女和我一起去。
46、传说
细碎的涛吟从林间传来
高低起伏的乐章混合着草木的馨香
它们来自远古的深处
传递着时光的秘密
解锁的答案一直在那里
却从未诞生一个合理的问题
于是，森林变成了海
每一棵树都托举着一朵浪花
唱啊，唱
在风里，摇荡的音符
击打着岩石
长出年轮的模样
47、人间
1.
天空暗下来，一盏灯照亮院子里的梧桐
一盏灯，我只能在很远的地方去想
咳嗽搅乱的时光，蛰伏在檐口
秋风完成一次长途跋涉，与叶子交流天气
低头的老人弯腰从田垄上走过
流水绕着村庄又回到老屋的视线
能见度低的路口，石桥在水面将小船挽留
月光还没有来，夜在鸟巢上释放安宁
2.
只有蛐蛐把秋天的草皮拱破
只有拱破的草皮，响着石缝里透明的隐约
风擦掉路上的脚印，撵走的尘埃
相信饿着肚子的刺猬，忘了洞口的方向
依旧是寂静的筵席，接纳一盏飘忽的萤火
依旧是萋萋枯萎在野外观望
3.
把兜里的虚无还给天空，月光来了。她是坐着一辆马车
带着“娜丽花”的红，告诉村庄的
她的每一次出现，都要用细碎的晶莹
给予爱着的眼神，写一封长信
如果把路、河流拉长一点，是不是月光就能慢些
是不是慢下来，秋天的柳絮就不再飘
4.
晚归的女人，把月亮别在发髻上
就知道河流多长，路多远
夜幕漏出星星，有时晃着一粒萤火
有时说梦话的女孩，童话恍如路边的野花
我听见的咳嗽，看到的女人
甚至陌生的面孔虚晃一下，都将日子背在身上
灯次第明亮，母亲回到老灶膛
只是院子里，落满咳嗽。枯井里没有了月亮
5.
红辣椒走进生活的版图，稻穗开始想家了
我也也想回到村上，清理院子里多余的凄冷
顺便敲一敲祠堂的门，问问诸神
那个咳嗽的背影，能不能喝完最后一碗粥
蛐蛐收工了，夜游的刺猬回到洞口
尘埃用自救的方式，返回大片的云层
6.
月亮西去，夜深到河里，一根芦苇挂满了鸟鸣
再深下去，布谷喊醒了咳嗽的老人
犁铧的亮度，被老牛拖进荒地
蝴蝶结坐上自行车，在小路上背诵昨晚的唐诗
邻家妹妹，隐于石桥，独上木船
浅浅潺音，随着她的善良
秋风、秋凉。我突然看到了淳朴
突然看到方言提着微笑，在蓝天下幸福
7.
“娜丽花”藏着害羞。它朝着的方向
是一篮圆润的洋芋，晃动在女人的臂弯
是一条清新的河流，让谨慎的麻雀
离不开老屋的视线
鸽子盘旋，风筝嵌入云朵的流连
蓝，从天空投向水里，又返回辽阔
而我在一条田垄上，读大地的经纬
秋天装扮了我的村庄，也喊回我爱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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