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最短的距离到达目标

——读包尘的诗有感


文/孙明亮


       这里的标题使用了两个词，距离和目标，我们知道距离是指事物在空间或时间上相隔。也比喻两者间的差距。目标是对活动预期结果的主观设想，是在头脑中形成的一种主观意识形态，也是活动的预期目的，为活动指明方向。具有维系组织各个方面关系构成系统组织方向核心的作用。作为信息化社会的今天，大量的信息充斥人们的耳目，人们需要最快的时间实现最快的目标，产生痛快的心理。当我们拿起包尘的诗的时候，只要耐心地读完第一首诗，第二首、第三首诗，会让你喝醉酒似地，不停地想喝，一种痛快，一种对面相识的感觉，一种找到发泄口的对方，一种一眼看到底，却不是让你伸手就摸到，他是云彩，却不是云雾，他是手枪，出手快时间短，稍加回味，你已经中弹。包尘的诗，短小精悍，意味深长，意象写法的诗，所构建的意象，这些意象的运用，你不用担心，都有所指，又多是一针见血，其诗的张力，如同翻书，越翻越厚，带来无穷的想象力，和无穷表现力。读包尘的诗，你会不忍释手，如同李威的诗评价一样，一年前读包尘的诗/觉得偶有亮点，多数一般/今天读来，处处闪亮/不是他长进了/是我长进了，感应得到了//我们面对菩萨也这样/修为不够的人/菩萨站在他面前/他也当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

       包尘的诗是可遇不可求的诗，诗歌《贫贱夫妻》，人世间仅存的温暖/都在被窝里捂着。就两句，有人以为短诗或微型诗易写，不过短短几行，实则是个误解。短诗的要求更加的严谨、精炼，每一个字像一枚钉子，钉在最恰当的位置。如《贫贱夫妻》这首只有两行的诗，写得非常简洁，一目了然，没有曲折的思路或布局，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自在。也许你会说，这首诗太浅显了，似乎没什么丰富的内容。其实，诗的空间是不断扩展和延伸的，可以是无限的。贫贱夫妻，一般说的是,贫贱夫妻百事哀。指的是夫妻经济困难,什么事都不好做,都难办到的一种生活状态。人世间仅存的温暖，我们的脑海即刻闪出一幅困难家庭的画面，房屋简陋，锅碗冰冷，衣服单薄，人身上只要很少的温暖。但是诗人奇迹般地转折，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这点温暖都在被窝里捂着。出乎意料，又意在情中，家里最温暖的地方，不就是被窝吗。诗的调子是悲凉的，但也含着几许的感慨和讽刺。诗的表现手法很有层次感，第一句是总写，是人世间，第二句是写一个个体，一个家庭。将这一个家庭在整个人间的背景下呈现，离我们自己更近，更有感染力和亲和力。可见，诗歌语言可繁可简，可华可实，可弯可曲，若非对诗歌语言很敏感且能掌握它的变化之妙，写不出这样意趣盎然的诗来。很有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诗歌上下层次，一目了然，悠然而止，余音萦绕，再写下去恐怕搅乱了诗歌的想象空间。

  现在我们应该明白了，所谓诗歌的距离，不是一味的快，而是用最少的文字，表达最多的意义。包尘的诗是如何做到的，我们简单列举几首诗，看看包尘的短剑，如何出其不意，击中目标。转折，即转换表达，包括地点、对象、情感等，由此制造速度。诗歌《流浪草》，我家门前/有一小块土围子/里面长的一些杂草/不是我种的/它们是背井离乡流浪来的。五句短诗，前面三句是说门前土围子杂草，后面两句转折，不再说草，却说不是我种的，是背井离乡流浪来的。一种背井离乡的愁苦，蜻蜓点水，却是波涛汹涌，巨大的冲击力，直中要害。

  跳跃，省去中间的叙述和过度环节，从一个平台直接跃升至另一个平台。因线索、思路、表达的中断而创作速度。我们看诗歌《论悲剧》，人间的悲剧/都是由人造成的/怨不得天/怨不得地/有人说得尤其好/人间人间/就是专门生产悲剧的车间。诗歌七句，前四句，是说人间的悲剧，由人造成的，怎么造成的，诗人转入另一个平台，告诉你有专门生产人间悲剧的车间。诗歌简洁，易懂，建立了一种想象的空间。

       穿插，在平静的叙述下突然横插一杠，打断原有的节奏，在陌生化的语境里凸显速度。诗歌《空想美》，喜欢幻想的人/也是执着/佛反复告诫说/不要执着/不要执着/你就是不听/整日云里雾里的想/想的全是空最后还不是/中了佛的圈套。诗歌前面两句是说幻想，后面佛反复告诫说，穿插这一句，让我们更快地明白诗人的意图，空想美的幻想，不切实际。

      意象，意象是思想的浓缩，好的意象犹如在诗中安放了弹簧。借助意象中的隐喻、意义等急速完成情感的表达。诗歌《风》，风在毎一棵草尖上跳舞/这山舞过那山/一浪滚过一浪/可是羊群跑过来了/羊群把草吃光了/只留下孤独的风/窜来窜去/像疯子。标题风，就是诗人要表达的意象，借助风的意象，上下飞舞，窜来窜去，成为孤独的风，像疯子。借发的变化，开始有草的陪伴，后来没有了草，反映大自然遭到了破坏，风的变化，就是诗人思想的浓缩，得到淋漓尽致的表达。

       好诗，就是这样意想不到，又在情理之中，就是一眼看上去很简单，可无论你如何努力，就是写不出来的那种。诗歌是速度的艺术，用最短的时间，走过最长的距离，击中目标。速度的获得表面上看，是上面例举的几种方式，其本质还是思想性，没有思想的支撑，说什么都是空谈。诗人的思想性体现在对人类、自然认识的深度和广度上，更为重要的是深度的经线和广度的纬线交织成稳定的价值观体系。犹如阳光编织的巨网，它温暖生命万物，标注出黑暗的边界。它扇动真理和正义的翅膀，把我们引向大自然，引向那些沉默的存在。

2021年7月11日


附：包尘诗30首



风暴来临

风暴来临之前
一群鸽子
在天空刷屏
刷过来 刷过去
不一会它们
就落在尖尖的屋顶上

我在数有多少只鸽子
挤在屋顶上
但却被风暴瞬间删除

也许，从来就没有这群鸽子



雨

等天空下刀子的时候
我们就有用不完的铁了
而菜色的气候却一直不赏脸
终究没刀子下下来
任何天象的嬗变
都伴随着充足的血腥
如果老天真要下刀子
就必有一种过死的决绝
我们需要铁来补充
但它只是在敷衍
用一场比一场更凶悍的雨
做游戏



卡通历史

刽子手隆重出场
像线扯木偶
手中提着一把
道具刀

不过声音倒是真声音
咔嚓，咔嚓
人头也是真人头
他们在切萝卜



吃肉

我吃猪肉的时候
你说猪可怜

我吃羊肉的时候
你说羊可怜

我吃牛肉的时候
你说牛可怜

他们吃人的时候
你不吱声了



诗杀人

他说他写的诗
有一个人看就满意了
有两个人看呢
就很满意了
我听他这话里好像有
杀一个够本
杀两个还赚一个的
意思



碑

看到一些
比我年轻好多的诗人
都在饶有兴味地
写什么墓志铭
我就纳了他娘的闷了
人有口气的时候
全都是软不拉几的
还指望死后立一块破碑
给你撑腰？



鲁迅

我最佩服大先生的
就是那么多年过去了
他笔下的人物
还不会死
还在满大街招摇过市



流浪草

我家门前
有一小块土围子
里面长的一些杂草
不是我种的
它们是背井离乡流浪来的



莲心

世上有这样的心
莲不觉得苦
但你不能剥



牛肉干

即便只吃了
一小块儿
也是一整头牛
不在了



瀑布

看着很壮观吧！
它是无路可走
才不得不
往下跳



大善

一只蚂蚁
把储藏了一辈子的口粮
搬出洞外
喂一头
前来要饭的大象



母亲的饭量

母亲的饭量
本来就小
吃饭之前
她还得先咽下
大把的药



贫贱夫妻

人世间仅存的温暖
都在被窝里 捂着



天下牌坊

把好名声都给你
让所有的光芒照耀你
你尽管去当你的婊子
立牌坊的事有人来做



春光里

在春光里照相
肯定都要笑一笑
也有不笑的
是身后这棵老枯树



残花

离开枝头
她这算是二嫁
二嫁有什么不好
随流水去远方



鼻炎患者

他说他的鼻子
闻不到香味
我说你真是有福气
臭也闻不到了



见到向日葵

它们一直是
正能量的榜样
它们也知道向往光明
是要付出代价的
掉脑袋是家常便饭



回忆老树

很多记忆里的村口
都有一棵老树
它们给我的印象
不是吊口钟
就是吊个人



鸽子飞过

曾经我们的心里
好像都放出过鸽子
有纯白的
有灰一点的
它们都相信过天空



两人床

离婚多年
我睡的床上
一直摆着两只枕头
有时候半夜醒来
迷糊中看到那边没人
我就顺势一滚
填补了一项空白



没有手机怎么活

我每天要给手机
充好几次电
我是手机的救命恩人
也是我自己的
救命恩人



风

风在毎一棵草尖上跳舞
这山舞过那山
一浪滚过一浪
可是羊群跑过来了
羊群把草吃光了
只留下孤独的风
窜来窜去
像疯子



空想美

喜欢幻想的人
也是执着
佛反复告诫说
不要执着
不要执着
你就是不听
整日云里雾里的想
想的全是空
最后还不是
中了佛的圈套



都有这一天

我老娘最大的本事
就是边看电视边打瞌睡
当你好心地
蹑手蹑脚地去关电视
她又突然睁开眼睛
怪你多管闲事



领稿费

2007年我在北京
因忘了更改通联地址
绿风诗刊社把几十元稿费
寄到了昆明
第一次在名刊发表诗作
兴奋得很
我就坐飞机去了昆明



猫体贴

她说她养的猫咪
不喜欢叫
叫春的时候
也只是轻轻地哼哼
我问是公的还是母的
她说是母的
我说这就对了
因为你也是女性
还单身
它肯定是怕叫多了
影响到你的情绪



论悲剧

人间的悲剧
都是由人造成的
怨不得天
怨不得地
有人说得尤其好
人间人间
就是专门生产悲剧的车间



被惊醒的诗

隔壁这条狗白天不叫唤
晚上也不是平常听到的那种叫唤
是嚎
有点像狼
那种拖音稍长结尾还带抽泣的悲嚎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这样？
几次半夜被惊醒后
我就莫名其妙地想起一些人来
他们白天沉默寡言
眼神呆滞
仿佛心里塞满一炉子的生铁
但不知到了晚上
他们是不是也会像狗
生灵们的行为举止有时候很相似
黑夜漫长
悲嚎此起彼伏

提上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