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

1
是说花朵
是说风
是说田野
是说心

2
狗牙花。总是长在水沟边上
一堆一堆地开放
我和青梅斗花
旁边的小狗也斗花
张开的花瓣多像小狗奔奔的牙齿



3
我不想摘田野里的马莲花
孤单。卑微。
草原上的马莲花热烈。无际
占据了整个天空整个爱
我把你用马莲草编制的竹马珍藏

4
粉团花。学名狼毒花
腥。艳。无节制生长
一块墓碑上刻着：慈母沈菊花之墓
墓碑下，一片粉团花开放
星星点点。点点星星

5
还有面条花，甜咪咪花......
童年的许多花在开放
转眼人已中年。天色已暗。

三拜黄帝陵

黄帝静卧桥山，青冢化于厚壤
那株参天手植柏的根，牢牢系紧华夏祖谱
五千年如深
祖根
无论黄皮肤子孙身在何地
陕北黄土高原，子午岭之东的桥山方向
都可仰止

环山的沮水如碧，与八万棵古柏
一起守陵
守陵时送走万世光阴，无需荣耀与赞许
流水与祭祀的青烟知道
黄帝的魂灵一直行走在我们中间
黄帝内经的册页里有他
黄河长江的奔腾里有他
长城的砖缝里有他
东海和南海的波涛里有他，就连
孩子的呀呀细语里
也有他

他在桥山之巅打量着今世与前路
他能感知
善恶与忠奸，仁义与廉耻，贪婪与强暴
还有正邪与因果，包括曾经屈辱
终有报
三拜黄帝陵我才明白
俗人和虔诚，都是透明的

梦游石鼓书院


在雁回头的地方
石头作鼓 敲醒了沉睡的武侯 七贤
合奏蒸 耒 湘之涛声
正道由此宽广
南来的濂溪一脉裹紧屈贾之学
兵火燃烧过的砖瓦炼成铁字
山门攀向祝融 比肩南天门
岁月洗刷的白沙留住大观之眼
会讲的余韵一路向北
从东阳渡涉水 追寻的脚步不甘停歇
在东岩  西谷 绿阁 洼尊间穿行
蒸风醉得腼腆 撞上岳屏
一地碎了的摩崖石刻 忘了伤悲
想牵住那祭祀的烛光
烫疼手 惊了一床的月色

春风浩荡

风很会做思想工作
稍微鼓动一下
樱花们
就积极响应
打着粉红色小旗
迅速上街游行
雨在后面给樱花洗脑
是后来的事

唱山歌的大叔


太阳落山了，月亮还没升起来
夜色遮住大叔的脸
也遮住他的疲惫
听歌的一半是乡亲和归鸟
一半是河水和山林
我只是收集乡音的路客

可是，大叔，你歌声里
古老的故事
炊烟飘起的呼唤和叮嘱
都不约而同地消磨你大半生光阴

我不敢靠近大叔
像不忍靠近你不堪的日子
相隔两个年代
再也收集不起藏在田间地头的山歌

一会儿，大叔
歇下歌声
点起烟。夜色中
明灭可见的烟火
像一首不甘流逝的山歌
有点煽情，有点暧昧
正在慢慢燃烧大叔一生
捉摸不定的命运

老宅子


多想靠近你
听一听，那些长满青苔的砖缝里
有没有时光的叹息
拍一拍木门上，是否盘踞着
岁月的纹理

那肆意生长的月季
早已遮住了泛黄的故事，只有轻轻走过的风
还在守着一段传奇

花香馥郁里
可有人伸出手来，把木格子窗内的烛火
重新燃起

阳台


孤灯聚拢着记忆
随手抄起一杯
当阳台把星星挤出夜空
酒成了黑暗中唯一的眼睛

消瘦的背影再瘦一点
目光就能穿过玻璃
当秋风虫鸣般寻找答案
烟成了明白人含糊的语言

工牌带子


我们同期入职
一起挂上新工牌，一起
滚入这口，新的酱染缸

我们成为饭搭子
一起分享，美食和八卦
格子间的秘密，是解药
化了那一次次齁人的盒饭

你陪我加班
我掩护你迟到
会议室的格栅灯，还记得
我们埋头加班的影子

六年后，站在十字路口
HR给了我一张，无固定期限合同
一纸解除令，却横在你面前
像把剪刀，断了我们的天天见

我们还是姐妹吗
你没有回答，只是塞给我一条
发黄了的工牌带子

莲花山记事


又一次来到莲花山腹地
人如蝼蚁那么谦卑
一块巨石驮负我小憩片刻
可惜并不能见识莲花开
所谓莲花山，其实呢
是从高空俯瞰形似莲花

拐弯抹角步入羊肠小道
需要避开鬼蒺藜、刺刺球
以及灌木藤条的爪牙
忽然发现，拦路草之间
两张扑克牌安落其中
一个是大王，一个是小王

大王小王类似莲花技压群芳
谁也没有理由辜负一手好牌

石匠


在贫困的年代，他从来
没有向命运低过头
也没有向任何人屈服过
他知道只要挺直腰板时光也压不垮
坚强的人。手握锤头
凿子。与石头对话，在石头上寻找
属于自己的天地
他的拼劲比石头还硬，比水滴
更有耐心。叮叮当当
一锤一凿都包含汗水
用琐碎的火花
温暖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把每一块石头变成石材
成就了一座座壮美的殿堂
到最后连一块墓碑都不舍得
留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