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是夜晚的出口
你在腥咸的海水中，打捞
月亮的低声部
一两个不和谐的音符
挑逗着有些模糊的乡音
橘园深处，余晖收拢了翅膀
蜜蜂的口器，开拓着疆土
在橘园劳作的他
锄头与蚂蚱一般跳跃
夜晚，收拢了口袋
照拂过你的月亮
用他窗口的橘树枝丫编织着渔网
你继续忙碌着
在眼中酿造一坛女儿红
那幻影中的羞涩，斜出睫毛似的嫩芽
一只白鹭飞过，一对白鹭飞过
夜晚继续收紧口袋，你的眉尖如刃
刃上的月亮，似在寻找
夜晚的出口
大海，在背光处翻滚
一起飞
时针，像被谁拨快了
针尖贴着一群白鹭的翅尖
云朵推开山门
风，扭开绿色的门拴
桃红，梨白，鹅黄，在天际飞旋
溪边洗衣的母亲，没有抬头
她的眼中水波温柔
摇晃着一丛彩色的水草
阳光欢腾、跳跃，是另一群白鹭
狗尾巴草变成风琴
将风摇响……
母亲那条被风挽起的连衣裙
生出了雪白的翅膀，像白鹭
一会儿飞，一会儿落
白鹭太多情了，他们绕了几个圈
又重新回到水草的深处
养鸟鸣
春天一开口，就是件大型乐器
从柳枝开始，蓝尾鸲，一天天
把鹅黄攒成珠子
雨天滴答响，晴天唤醒白云
鸟鸣与桃花同色，隐于母亲的腮间
母亲裹上头巾，在灶前忙碌
哼出的小曲，变成珠玉
与锅中的大米粥一同翻滚
小南风里的橘园，渐渐长出符头、符干和符尾
灰椋鸟，用翅尖蘸取着天空的蓝
一会儿当领唱，一会儿当指挥
鸟鸣如珠，我取下一枚
当成种子，放进母亲的肚子，春天的肚子
她们的肚皮越来越鼓
里面的娃娃，会笑着，闹着，哭着
与我一起，成为春天的副歌
傩，一个灵性的汉字
汉代，并不是一个规矩的楷字
边边角角，流转着草书游走的矫龙
一把开山斧，刃中透着寒光
他心中的热爱被斫开
与万物交叠，缠绕，高高托举
鞭炮炸响，傩便鲜活了起来
看哪，被雷电劈砍过的老树
抽出了暴烈的春天
一双天空至上的眼睛，眼纹游于烟火
古老的良愿，在风中寻找归属
一群穿上了傩服的人
用身上的每一块骨头证实——
生，犁醒了死的荒野
恶的粗坯，裂变出天青色的釉体
石邮，一个小村庄
如一粒草芥，一个被时间风化的汉字
与跳傩人的眼神，星光细诉虔诚
在转身的回望里
我的体内，多出了什么东西
暗涌的潮
正移动着高耸的军峰山
坡上的树林
一片树林以斜坡的姿势
去承接天空里的另一片树林
你或许可以听到胡须似的游鱼
被蚯蚓的日记所记录
一棵缠绕一棵，一棵捧起一棵
星星的枝叶被擦出天马的光泽
我铺开绶带鸟的欢喜
把一圈一圈的白云续在尾部
在斜坡的树林里
时间分蘖出无数的浆果挂在枝头
我只要其中的一枚——
在那万物拥堵中，游出孤独的那枚
我知道，至今有一条银河
悬挂在你诗歌的枝桠间
高高的，我怎么也够不着
蓬莱
把一座山，一寸一寸
捏成数不清晶亮的月牙
没有哪枚
比她脸上的那枚更动人
把一个海，一勺一勺
揉成指认乡音的北斗七星
回家的路途，问号如消逝的蛩声
那个手捧酢浆草的祖母
一边把星星似的花儿别在发梢
一边把花儿似的星星挂在仙岛上空
在她转身时
腰际飘出两条好看的飘带
一条是黄河，她欢欣时
滚落的，浑浊的老泪
一条是长江，满天的云朵
在里面咩咩待哺
我记忆的手，伸长又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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