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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严观《审判》、《远扬》、《重洋》等长诗诗学建构的另类解构

在创作关于严观的长篇专题评论《在传统中创建传统》时,我敏锐捕捉到其诗写核心聚焦于语言(美哲史)、意识(意志力)、秩序(文化)。前期论述主要围绕文学(文化)现象学展开,深入探究后发现,严观诗歌与维特根斯坦分析哲学的三大要素——语言、思想逻辑,有着极为紧密的对应和交集,这一发现极具典型意义。

在《逻辑哲学论》中,维氏提出“思想就是语言,语言就是思想。一切语言都是逻辑语言,一切逻辑都是语言逻辑。” 通览严观诗歌,会发现语言、思想(意识)、逻辑(秩序)始终是其诗歌的三大核心重心。他凭借卓尔不凡的创造力,在诗歌创作领域开辟出一片独特天地,令人惊叹不已。文渊藻海,重洋苦渡,自在逻辑和天成逻辑观照下自成体系。

回味严观诗歌,仿佛置身于一场奇妙的思维之旅,能强烈感受到其在语言和思想、思想和逻辑、语言和逻辑之间的精妙转换。其诗写结构性鲜明,虽难以用传统意义上的严谨去定义,但这种独特的结构,使其诗歌跳出了单一风格的局限,既不是现实主义的刻板描摹,也不是表现主义和象征主义的纯粹表达,而是多种风格类型相互交融、相互碰撞,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复合体,展现出别具一格的艺术魅力。

语言的底层逻辑,在我个人的理解中,包含三大关键要素:基本法则、基本系统和基本面通约性。基本法则是语言构成的基本方式方法,它如同建筑的基石,奠定了语言表达的基础;基本系统是语言构成的基本型制或体系,规范着语言的组织架构;基本面通约性则是语言构成型态被广泛理解和接受的前提,确保了语言能够在不同个体间有效传递信息。

逻辑的语言表层,主要涵盖三个方面:一是某领域专业性描述所呈现的语言基本面,这体现了语言在专业领域的精准表达;二是媒介使用的一般状况,反映了语言在不同传播媒介中的应用特点;三是语言表层的基本特征,这是语言最直观的外在表现。对于诗歌而言,可从语言学、美学、哲学、伦理学、文化社会学、艺术学这六个层面进行深入考察。

基于对这两个概念的深入理解,我们可以对严观诗歌有一个更为全面和深入的判断。在语言的底层逻辑上,严观诗歌大类属于新“知识分子写作”,细分则具有鲜明的新结构主义特征。进一步细分,多见阐发型、解析型、诠释型、演绎型、博展型、综合型等丰富多样的表现形式。

从语言表层来看,很容易感受到严观诗歌对美哲史倾向的大文化抒写的偏爱,他坚定地走在知识者伦理和精英路线上,用诗歌传递着深邃的思想和独特的见解。在具体文本中,单型态呈现往往能将某一主题或情感表达得淋漓尽致;综合型文本则展现出更为宏大的视野和丰富的内涵,不同型态各有其独特的艺术价值。

严观诗歌的语言底色和精神内质,犹如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展现出理想之境、美学之境、人伦之境、梦幻之境、清明之境。他诗歌的三大生命力表现为意志力(权力意志)、表现力(美哲史)、平衡力(节律 + 秩序)。在文渊藻海之中,他以诗为舟,苦渡重洋,用诗的语言精心建构起一个充满魅力的意识世界,这也正是严观诗歌的独特魅力所在,吸引着读者不断深入探索。

一、生命底色——写作伦理和底层逻辑的根基

生命节律和生命底色,是写作伦理的深厚基础,也是一切底层逻辑的根本所在。这是我在多年写作历练中所获得的重要心得,它如同一条无形的线索,贯穿于文学创作与研究的始终。

生命底色涵盖情感、思想、精神三个重要方面。在生命的运动过程中,这三个方面并非均衡分布或单独发挥作用,而是常常相互交错、紧密纠缠。每个个体都会基于自身的经历和特质,在行为或语言中表现出一定的倾向性。语言,作为一种特殊的行为表达方式,有时能够直观地反映出个体的生命底色;而行为,在某些情况下也可被视为一种特殊的语言,这便是“行为主义”的内涵所在。行为主义作为一种最直观的语言行为,其倾向性更为明显。但当语言表现为行为或行为表现为语言(尤其是文字性语言)时,由于个体在情境语境中的应对能力和方式存在差异,其中的倾向性可能会变得不那么明显,甚至会出现侧重、掩饰和疏漏的情况。

严观诗歌的整饬性,犹如一座精心雕琢的艺术殿堂,充分见证了其生命力的强大和表现力的劲健。每一个字词、每一句诗行,都仿佛是这座殿堂中的精美装饰,彰显出作者学识渊博、体验丰富、情感丰沛、思想缜密、精神丰茂的特质。

由于生命底色的多重性,严观诗歌呈现出丰富多样的型态,如美育诗学,以美的教育为核心,引导读者感受诗歌中的美学价值;教化诗学,通过诗歌传递道德和思想的教诲;镜像诗学,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社会与人生的百态。总体而言,这些型态都可纳入生命力诗学和文化诗学的范畴,它们相互交织,共同构成了严观诗歌独特的艺术景观。

严观诗歌的型态学指向,可梳理出一系列对应项,如情爱诗学——世俗主义,展现了爱情与世俗生活的紧密联系;美育诗学——唯美主义,强调诗歌对美的极致追求;教化诗学——先知主义,体现了诗歌在思想引领方面的作用。这些对应项并非孤立存在,而是相互关联、相互影响,共同构成了严观诗歌诗学伦理的丰富内涵,萌蘖自燊,葳蕤生姿。

二、雍饰诗学——整体主义和完美主义表现

严观诗歌在语言层面,宛如一位精心梳妆的佳人,有着相当的装饰性;在伦理层面,又似一位端庄典雅的君子,展现出规致之格和明媚之风。这两个方面都鲜明地突出了他对整体主义和完美主义的推崇。整体性和完美性在诗歌中,本应呈现出均衡美与和谐美,然而在实际创作中,往往会出现“欲均则阙,欲和则违”的情况。所以,在诗歌创作中常见两种修饰性语言行为:一种是以简约为致,追求简洁而深刻的表达;另一种是以雍饰为章,通过丰富的修饰来增强诗歌的表现力,严观则属于后者。借用诗人的典范文本《远扬》里的“雍饰”一词作为术语,能够较为准确地概括其在语言美学和诗学伦理上的独特表现。

雍饰诗学多以雅词美句和精妙修辞为能事,在古典赋体中曾经大放异彩,成为一种经典的创作风格。严观诗歌对这种风格有着相当的秉承性和赓续性,与前现代的简练和继现代的明快风格有所不同,却与后现代新结构主义的冗赘风格有相似之处。简练明快的诗风固然值得提倡,但如果过度追求简单明了,就可能会陷入避重就轻和偷懒自得的误区。而后现代的“复古”之风,以繁富为美,以恣肆为能,严观诗歌的雍饰诗学正是秉承了传统诗歌美学的“博展派”风格,展现出独特的艺术魅力。

诗歌传统美学具有三大基本特征:其一,以语言的装饰性突出感觉魅力,注重语言外观和质感的视觉性和感触性。通过对语素语象的精心选择,运用对称、比照、映衬、烘托、渲染、夸张、双关、明喻等丰富多样的修辞,以及稳定、规律、统一、象征的章法,使传统诗歌偏爱优美、温馨、和谐的语汇,从而突出语感的画面感,包括意境美、建筑美、静态美,以及音乐性,如节奏感、韵律感、动态感。尽管其中包含一些实质性的内容,但从本质上来说,仍属于形式主义的范畴。其二,传统美学对语言修饰性的追求具有鲜明的伦理倾向,在素材选择和主题偏好上表现得尤为明显。传统诗歌主题多表达美好、正义、光明的感受或向往,即使面对冲突性抗争性题材,也会尽量采用温和或淡化的方式,以使语言呈现出“美观”的效果。其三,传统美学对语言的重视,不仅仅局限于其作为载体和媒介的工具性方面,而是将其视为诗歌的本体本质,乃至将语言视为诗歌最高或唯一的存在。这个“本体”其实并不单纯,它常常依附于美学、哲学、伦理学三要素,相互交融,共同构成了传统诗歌美学的丰富内涵。

严观诗歌在以上三个方面都具有典型意义,并且在语素语象语感语境的习用上表现出一些突出的惯性。在语素方面,他反复运用光明、温暖、美好、生命、正义、真理、道德等耳熟能详的语汇,这些语汇如同璀璨的珍珠,串联起诗歌的情感与思想;在语象方面,经常采用排比、对偶、偏正结构、矩阵式陈列式聚合式句法章法,使诗歌的形式更加工整、富有节奏感;语感方面,偏爱字正腔圆、正气凛然的表达,传递出坚定的信念和强烈的情感;语境方面,偏爱义理昭示,使诗歌具有深刻的思想内涵。严观似乎对语言的装饰性异常重视,主要体现为对画面感和动态感的追求。他的诗虽多属新诗范畴,却以独特的方式展现出别样的魅力。他的创作力相当旺盛,笔力恣肆,率意率性,作品数量和体量都相当大,且常见鸿篇巨制。在这些作品中,有许多成功的篇章,如《高山与宫殿》《高山与太阳》《安第斯神鹰》《东风颂》等,它们以独特的艺术风格和深刻的思想内涵,赢得了读者的喜爱和赞誉。

三、整饬中的交错和迷乱——底层逻辑的修正

严观诗歌具有强烈的倾诉欲望,擅长对各种事物进行诠释。他以大量的篇章抒写世俗情爱、人文关怀、文化自信、历史功勋等主题,这些作品无疑对当代社会价值重建起到了不可磨灭的引领性作用。基于此,我将严观诗写伦理称为“修正诗学”,此前我认定其“在传统中重建传统”的愿景,也体现了对这种修正诗学的认同。

《重洋》首章以绵密绮丽之笔,兼具诗性与故事性,阅读体验极佳。开篇便营造出独特意境,引领读者走进诗人构建的奇妙世界。

次章《物质的海洋》,隐指郑和下西洋的第七次远航,风格诡谲而疏阔。虽无真景具象直接呈现,但通过独特的诗意表达,仿若将读者带入虚无却又充满想象的海洋。这一章或暗指1992年以后的经济大潮,其中“第七次启航”这一实象性语象,成为理解诗歌内涵的关键线索,其余部分的虚无性抒写,似历史梦寐与幽灵船帆交织,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和心灵冲击,激发读者无尽的遐想。

第三章开头交代具体时间(2004),或许与社会和谐提倡相关联,有着对历史发展进程的独特思考与表达,似奏响历史主旋律凯旋的乐章。最后一章则是功德圆满的凯歌,一边深情回忆光辉岁月,一边满怀憧憬畅想未来蓝图 :
空虚的星际,空虚的心怀,
在无法容忍的空间内苦待。
曲折的水道,水波,
流云,未知的航程,
迷蒙而虚幻的海市蜃楼在退隐——
孤帆在风浪中,
在港口与港口之间漂泊不定。
朝阳朝大海缓缓铺开晨曦,
好似勇士奔赴未知的战场。
一些汹涌的浪,
呼啸的海风烈烈,
夜的惊涛淹没的小帆船,
满是海盐的张着帆布的船舱。
浪连着浪,好像激烈的抗争,
坚定的信念,要把人引向
一个光明的方向……
不要问,“那有多远?”
启航吧,启航!
总还有时间来思考,
总还有时间来踏上旅途,
把一份期待寄托给远方的未知——

笑容还真诚吗,
还会用力拥抱这个世界?
一秒钟里可还有时间抉择和反悔,
过一秒钟再回到原点?
用脚步丈量大千的世界,
可能还不能使人餍足。
每当远方传来了呼唤,
心潮就澎湃而起至汹涌。
所以怎么能停留?
同一种情感的别样呈现,
隐匿在湛蓝的梦幻
和岁月的潮汐之间。

航海者的航行,不是从往昔
驶向别样的天地,也不是
驶向未知的将来。乘风破浪的船舷旁,
注视着船尾搅起的漩涡在你们身后
渐次消散,喁喁低语的时光竖琴
为沉落海底的星星鸣奏,
具体的声响彰示它的胸怀宽广,
能容纳千帆竞渡。
海豚在海螺的纹理中寻找记忆,
天地变迁,遥远的传奇,
用珍珠预测吉凶,用泡沫占卜。
漩涡,企鹅的深潜,
海洋内心的各种情绪——
正是广阔和未知的不倦延展。

这首诗在诗歌发生学的白日梦和叙事手法的仪式化这两个方面,体现出底层逻辑的一致性。从独特的白日梦视角出发,构建出充满奇幻色彩的叙事空间;叙事手法的仪式化,又赋予诗歌庄重而神秘的氛围,使诗歌的表达更具感染力和深度。

《重洋》的第一章《精神的海洋》,应是对精神富足的八十年代的追忆与怀念,从“那一年的幻影真实存在了12载”及后续节段可推断。其绮丽曼妙的诗风、朦胧恬淡的诗境,瞬间吸引读者沉浸其中。诗中以细腻笔触描绘的场景与情感,将世代感、历史感、沧桑感、漂泊感巧妙融合,展现出“有形之无形化”的高超艺术境界,实现了物象即意象、语象即义象、景象即境象的独特表达,藏境于象,达到了一种独特的艺术深度 。

严观的很多诗都洋溢着白日梦气息,有的展现魔幻世界,有的描绘异域风情,充满浓郁的浪漫主义、唯美主义、理想主义和高蹈主义情调。长诗《远扬》是新魔幻主义和白日梦诗学的典型文本,以诗人梦游式经历为叙事主体,运用电影广镜头叙事方式,描述奇特见闻和地域特色,表达对世界复杂情感。诗中时间、地点、人物、事件虽奇幻,却巧妙融合历时性与共时性,创造出独特的叙事结构,给读者带来全新的阅读体验 。

按照弗洛伊德的观点,白日梦具有个体内心愿望满足、自我价值认同、心理防御机制三个特点,具有自我中心性,源于生命力并以离析扩散方式展开,最终回归本体。在这一过程中产生的亦真亦幻的镜像图景,经过艺术加工成为文艺作品的创作源泉,严观的长诗《审判》《远扬》《重洋》都不同程度地体现了这些特征 。

严观诗歌常处于清明与混沌的交叉地带,有朦胧、微茫、隐晦之象。长诗《重洋》的开头,展现出清丽婉约、俊逸别致的朦胧之美 :
那一年的幻影真实存在了12载,
星辰之上的风,
推着轻云行经高天的风,
被边阳染上霞辉的絮朵,
映着百合花永不凋谢,
陪着大理石随岁月风化。
“它们是一样的花朵吗?”
我携来了璀璨的金皇冠,
谁能戴上它?
你能走进梦的大花园吗?
爱不是虚幻,
尽管失落和迷茫伴随。
我不是天使,
我无法让它永恒。

这部分诗句一改以往风格,深情款款,充满伤逝之感,让人不禁联想到八十年代的美好与纯真。后续虽有理念化句子,但或许是为突出主旨,且随后又回归温婉亲切 :
没有一种风可以吹向深井,
夜莺衔着的紫菀融入灵光,
蝴蝶的纱巾花蕊落在远处,
草地上珊瑚的色彩映在碧水里。
无所不包,艺术迷茫于岛屿
的想象,停滞了的沉默。
不是让自己停止探索,有雨的清晨,
在鸢尾花之中,叶片微微颤动了。

理念性表述在诗歌中或有其必要性,它不仅能更精确、节制地表达思想,还能起到调和贯通、使层次分明的作用。《重洋》让我们感受到清明之风的澄澈,也让读者对严观诗歌的艺术魅力有了更深的认识 。

严观诗歌有一特色,常以“诗引”或“诗使”方式带出主题、展开叙事。“诗引”常见,而严观的“诗引”别具一格,常带出主题后让位于副题,再派“诗使”以副歌形式完成叙事。《远扬》的“诗使”策略独特,从“我选中一位少妇的眼眸,她醉我心扉”开始,少妇以多种身份转换作为向导和诗使,折射众生相和群体命运,以独特视角构建起诗歌宏大叙事,展现出高超的叙事技巧 。

严观诗歌对上古神话传说、民族英雄人物、著名风物史迹多有叙写,饱含英雄崇拜、文化自信和民族荣誉感,体现出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强烈的民族情怀。在对未来的表达上,他匠心独运,采用现实、过去、将来的“混情境”或“同语境”方式,以现在进行时态描述,形成超时空“同框叙事”,为诗歌创作开辟了新路径 。

四、生命节律和诗学伦理的多重纠葛,以及严观博学多识和超群的创造力,使其诗歌已构成庞大体系。

在当代诗史精神谱系中,他默认东西方诗歌传统,接受后现代正面影响,试图“在传统中重建传统”并引领诗学新方向,其诗歌探索精神和独特风格值得深入研究 。

《审判》以拟诗剧形式写成,全诗采用戏剧化布局,巧妙地吸收融合电影语言手法,营造出奇幻而诡异的氛围。其新颖奇特别致之处,并非仅仅在于戏剧或电影的开场白、独白、旁白、对白、尾声等常规叙事手法,而在于其运用一种侧入、旁证、转注转叙的超现实主义笔法,在正剧中巧妙地融合了喜剧和悲剧色彩,读来妙趣横生、妙不可言。虽然这首诗由于深度隐喻转喻,可能使得部分读者难以参透其背后的历史背景和主题寄寓,但一旦心领神会,定会拍案叫绝。在结构性方面,《审判》一诗堪称完美,毫无瑕疵,在严观1600余首独特出众的诗歌中也属上品。这首诗采用后现代重构和变构手法,据作者透露,它是上世纪一个冤假错案或小案大审的场景再现,通过诗歌的形式,将那段历史生动地呈现在读者面前。

与《审判》有所不同,《远扬》采用类似于漫游式演绎的方式,同样具有超现实主义色彩,且更为诡异。初读时,可能会让人感觉云里雾里,但多读几遍后,便会豁然开朗。原来诗者采用了白日梦叙事笔法,这种独特的叙事方式为诗歌增添了神秘的色彩。这首长诗的高明之处,不仅在于叙事笔法的独特,更在于其深厚的寄寓。将开头的两个诗节和最后的几个诗节联系起来,便能恍然大悟。开头部分描绘了船坞远洋货轮到港时的繁华景象,万国来朝,异域风情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诗者的心神突然被一位异方女子的眼眸所吸引,并有似曾相识、相见恨晚之感。接着,诗者展开丰富的联想、幻想和梦想,仿若在追忆,又仿若在见证这位奇异女子的奇异经历。女子不断变换身份,依次出现宫女或王妃(少妇或少女)、女人、异性、不孕女、贵阳女人(妓女)、大姑娘、老妇人等身型,但在诗者心中,始终感觉是一人,她集女儿、母亲、梦中情人(或天使、女神)于一身,三位一体,多联并体。这位女子在诗者心中更像是天使和女神,如同一根红线,巧妙地串联起三重主旨,使诗歌的结构更加紧凑,主题更加深刻。

不必掩饰诗者对生命原动力的渲染和热爱,他似乎坚信生命原动力(性欲和权力欲)乃社会发展的动力之一,这无疑体现出他对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和荣格心理学及尼采权力意志和超人哲学的深刻浸染。这种对生命和社会的独特思考,为诗歌注入了深刻的思想内涵,使诗歌不仅仅是文字的堆砌,更是思想的载体。

如果只关注诗者对奇异女子的身型转换,而忽略了开头和结尾处的宏大叙事语境,那么就难以真正读懂这首诗,也无法领略后现代叙事手法的精妙之处。该诗的境界和美妙之处,就在于历史语境与现实情境的交织和回响。开头部分以追忆的方式回顾历史功勋和盛景,如郑和下西洋,展现了历史的辉煌;结尾部分则描绘了大湾区当今的蓬勃发展,体现了现实的活力。全诗通过与一型多位之女子的纠葛演绎,表达了重塑民族文化自信的雄心壮志,充满了历史正能量,这种独特的创作手法和深刻的主题表达,无疑值得称赞。

白日梦与生命力的纠葛

著名散文家张绍民曾说:“每个诗人都有自己的白日梦”。白日梦,作为理想主义的象征,也是诗歌创作的基本原理之一。荣格从心理学的视角出发,认为人有七个身体:肉体的、以太的、魂魄的、精神的、灵性的、宇宙的和涅槃的,而且每一个身体都有属于自己的梦。肉体身的梦受到时空的限制,而灵性身的梦则可飞越时空,进入永恒,实现宇宙梦的神话。在这七个向度的梦中,向内进入得越深,梦的幻想性、虚构性就会变得越来越弱,而它的客观性、真实性、可靠性则会变得越来越强。当梦进入精神身时,它和真实一样真实,此时的头脑完全是创造性的,诗人正是活在这样的梦里。弗洛尹德也曾说:“文学创作都是艺术家的白日梦。” 可见,白日梦就是精神的梦,是人沉迷于幻想或空想时形成的思想。诗歌,作为文学创作的一种形式,展示的是人的体验、见闻、思想、情绪、想象力、文才等,与白日梦有着紧密的联系。

严观的很多诗都洋溢着浓郁的白日梦气息,有的将读者带入魔幻世界,感受奇幻的想象;有的展现出异域风情,让读者领略不同的文化魅力,仿佛这些诗歌描绘的不是现实世界的生活。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以此表明人生态度。这种充满浪漫主义和唯美主义色彩,兼具理想主义和高蹈主义情调的诗写,其原动力源于对被解构世界的不满和意见,这也正是我所提到的清明诗学的出发点。

长诗《远扬》是新魔幻主义和白日梦诗学的典型文本。这首诗以诗人本人梦游式的经历作为叙事主体,通过独特的视角,表达了对世界的复杂情感,包括爱情、人伦、美好、光明、和平、自由、公正等。诗中采用电影广镜头的叙事方式,生动地描述了主体的奇特见闻和地域特色,其中还巧妙地掺杂有形象化观念和抽象化形象,却毫无违和感。如果不仔细品味,还以为是在讲述真人真事。但诗中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遭遇都充满了奇幻色彩,没日没夜又似一日游,多处游玩却又像在同一个地方徘徊,入世又出世,其中人物如半人半鬼,充满神秘色彩。但诗歌中分明有色彩和温度,甚至有血腥和暴力的描写,让人不禁联想到《百年孤独》和《生活在别处》。这里显然蕴含着“人本可以诗意地栖居”的美好寄托,然而,这首诗的内涵远比这更为复杂,它的复杂性不仅对严观本人的创作来说是空前的,对整个诗坛也可能产生石破天惊的影响,因为这种独特的诗写风格在诗坛中实属罕见。这首诗并非采用传统的演绎法和镜像法,而是运用影像情景广角并叙法,其中既有历时性的叙事,展现时间的流动;又有共时性的描写,呈现不同场景的同时存在,使诗歌的叙事更加丰富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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