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尘世的过客（组诗）
文\华子（江苏）
1. 风景
她背着熟睡的孩子，向村庄外的寺庙走
那时飘着小雪
那时一只鸟，在枝头张望
天空灰暗。没有幸福的野菊唤醒遥远的梦境
菩萨总是诓骗善良的人
田垄上，我扛着一袋白菜往家赶
我知道她的孩子有病，而且治不好
雪，越下越大。模糊中 ——
我看见一件旧包裙，微卷、晃动
在孩子的头顶，托举着鸿毛般的轻......
2024.12.15.
2. 盲人
他是一个用竹竿敲时光的人
用手感触摸尘世，肉身承接风雨
我不知道他的住址、姓名、年龄
和怎样从早到晚，带着自己的希望上路
有时他迟疑、缓慢，用竹竿修正路的方向
有时他蹲下，紧一紧鞋带
像遗忘的一截木桩，成为辽阔的风景
他会消失在我的视线，像一片流浪的云
也会啃着一块烙饼，卑微的
在黄昏时忧伤
2012.12.13.
3. 寂静的二道梁
风停下的地方，是长满了小油松的二道梁
它的身后躲着低矮的村庄
没人知道，飘了一年又一年的炊烟
在雪落的时候，青瓦藏着云雀的忧伤
进村不容易，出村也困难
二道梁的心肠，不是抱怨和指责就会软下来
第一个回家的人，在冻土上摔伤了胳膊
第二个回家的人，掉进河流生了一场大病
后来，在外的索性不回家了。年
像一盏灯火，从门缝里挤出来
又默默地屋檐张望
我是大雪前赶回家的，那时老人和孩子
在二道梁下，高兴的拾着柴火……
2024.12.13.
4. 四月的某个早晨
蚕豆花开了，雾还没有散尽
蝴蝶不知从哪飞来
让安静的早晨，有了民谚错落的淳朴
挎着竹篮的老妇喊着贪吃的小羊
她是第一个早起的人
要在寺庙烛火旁，留下一句话
赶在鸟鸣前，小草更新了四月的版图
蝴蝶还在，被晨曦安放于
我的视线，带出流水的晶莹
上学的孩子读着课本里的童话
天空蔚蓝，仿佛
我回到懵懂，陪着一只小马过河
2024.12.17.
5. 雪花落
被二道梁托起的石头，是一只乌鸦
茫然的眼神
它伸伸脖子，抖抖翅膀
像深谙世道的悲欢
雪落下来，遮住所有的枯黄
但一声嘶哑
整个村庄都骚动起来
先是唢呐声，然后是哭丧声，最后是
纸幡催着逝者上路
用情的在哭，用心的也是
唯有乌鸦，一动不动，把雪染成了一抹黑
2024.12.9.
6. 小镇
那天，小镇怀里的一只鸽子飞走
我在教堂的塔顶
看见它旋转了一会
那天，靛蓝总是不肯给我水流上的倒影
听得叹息，也只是
石墩和磨盘旁，走过的拐杖
小镇平静。沐浴在时光流逝的长河中
它害怕再丢失——
巷子尽头：摆摊的婆婆
伸出去的石板路上，几个孩子手里的风车
我数着落下的雪花
漏掉的梧桐，懵懂的杵着
还没有回家的人，用一张旧报纸
顶着天空，在凛冽中尚有温馨的眼神
2024.12.9
7. 墓地或母亲说
有星辰相伴，不觉得委屈
有鸟鸣轻语，不觉得寂寞
在炊烟投递村庄的信封时，我会读给流浪的魂魄
让世间多一些善良
没有人记得这个小小的地方
有拥挤的孤独
也不会有耗子，半夜惊扰
蹲守在荒野
只想你回家的时候，让我知道
还是那么乖巧
这里，土坡能挡住风寒
路不长，一眼便是你小时候玩耍的池塘
这里，看得清田地上的庄稼
也听得见沟渠咕咕的流水
还有夜晚，老屋的慈祥会给我萤火一样的灯
我见到你父亲，赶着老牛犁地
像往日那样哼着一首民谣
我的爱粗糙、简单，只够你返回家乡
只够你路过坟墓时
说一句，娘一直还活着……
2024.12.7.
8. 红尘
不至于想你的时候，会出现雨后的彩虹
不至于天堂的路，有鲜花
你摘给我，会返回江南
让一滴水，打湿漂亮的刘海
旧事是屋檐的一缕炊烟。我的纸鹤
躲在桐花里
你的碎花裙，飘在晾衣绳上
抬头，两片云挨着，像恋人的缠绵
五月是槐花放荡的好时光。远方来信
你撕碎了谎言
而我不能把你的泪水
挂在童年的细竹竿上吹干
小路弯向河流，是桥
然后是一片竹林环绕的寺庙
你说蓝花碗上的小姐姐
似你，一直安慰着上香的老婆婆
2024.12.15.
9. 慈悲
我的眼里，除了泪水
还有几声鸟鸣来往于屋檐。炊烟，把咳嗽
藏在寂寞的黄土里，一场大雪
留白处，坐着任性的梅花
我不知道，来年
长出的小草，是不是他们再次回望而惊喜
带着一身渺茫
我的慈悲，慢慢的抵达远方的远方
2024.12.13.
10.冬至
梧桐派送完叶子，鸟巢四面漏风
屋檐倒挂冰凌，晾衣绳也
空出祖母平时洗洗补补的旧时光
飘过二道梁的雪花，黄昏时
撵着摘白菜的母亲，在田间踟躇
河水悠闲，一只鸟的归途，风越吹越远
在老屋旁，我用父亲留下的斧头劈柴
并让雪花接近时，码放整齐
这是父亲临终时的嘱咐。点燃它们
许多想家的灵魂就陆续回来了
2024.12.21.
11. 哦！
母亲的白发说有就有了
你看那雪花
飘着、飘着，整个冬天
还在为我准备童年用过的热水袋
2024.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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