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的泥刀|一叶天下
●祖父的泥刀
窗门紧闭。一个寒冬的夜晚
有砖缝里发出的断裂声
有站在墙头的身影,消瘦的叹息
衰败的信息,首先并非来自体内
墙头草的高度是假象
时间表面已经呈现灰黑的斑点。局限于时代
材料、以及风的偏见
还是西墙抢先倒下
石灰浆越发的坚硬,不溶于雪的白
几根枯藤不知深究到哪个位置
是否触及到灵魂,如砖、骨髓之类
一时没有找到出路,只能稍微靠近些
发现祖父的泥刀仍系在窗棂
现实之中,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去处
●祖父的泥刀(二)
到黄昏,他把砌在空中的楼阁搬到自家院里
还有他的风湿,咳嗽的墙
烟囱还没有竖起,土灶已经开始生火
任凭深秋的风卷起一地泥灰。河塘里的芦花
与墙上镜子,调和出一种旧岁月的颜色
涂抹墙上越来越深的裂缝
天空的最后一丝夕阳,透过窗棂
祖父坐在木门槛上,不能确定墙角下的橘猫
有没有在听他自语
祖父很少跟别人聊起他砌起的房子
如此简陋,没有掺一丁点儿水泥
春天里,方便蜜蜂无偿使用
要下雨了,我唤他进来吃饭
橘猫从窗户窜进来,动了他的泥刀
晃动几下,零星有些铁锈掉落
想起我递上去的红砖,都不完整
那个年代,所有的事物都残缺
为了对齐,他想过让我走在他的延长线上
●祖父的痴呆
他的背弯着,低于荒草。
他的开心,升到孩子的高度。
我想拿到。要站到板凳上,
才可以够着,他手里的彩色水果糖。
像是希望的轮回。
现在,他的每一天都是新的。
●知音
六十多岁搬到城里,没了土地
就跟着邻居养花
但见阳台上空花盆越堆越多
不想浪费。就种上茄子、黄瓜、西红柿……
颇有收获。而且“每个结果快乐浓度很高”
邻居(高级职称退休)就向他请教
后来,两人也会一起喝茶聊个天
孙女看到说:“知音唉”
他不懂。孙女弹了一曲高山流水
他还是不懂。种菜与种花
表面看差不多,细究还是有很大不同
●中年书
刹不住的车
坠向深渊的我
有着各自的速度
又有着各自的形容词
早已不做爱了
做一夜的梦
也没有蛇出没其中
口干舌燥
躺在床上
找不到合适的句子
抱紧自己,抱紧一节枯木
不会再有打开的闸门
●黄昏
直到取出疤痕里的落日
秋风,才放慢速度
在路灯亮起前,会缺失许多的灰
不能指望,人与人擦出月光
女人在包里寻找车钥匙,白鹭划过水面
城市的拥挤不放在斑马线
暮色像件半透明的雨衣
所有人都在积木
找不到自己的格式。更不可能
指望,海上灯塔
●雾
城市如岛屿
记忆,从陌生的悬崖
滑落雾里
无法理解的对话
老店,牌匾上走散的笔画
身边的人
一个个,走进时间的封印
只有邮车的铃铛被退回
寻找消失的门牌
也带去关于未来的碑文
往前走时
碰到坚实的车鸣
又跌回自己躯体的监狱
转角。铁栅栏打开
一只充血的眼,突然睁开
除此外,一切都是白色
斑马线也是
每一步都充满危险的提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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