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人
王国良
每年冬天楼前都要堆几个雪人
大多是稚气未脱的孩子
只有老聂堆的是一位妇人
每次堆好之后
都要给她穿上大红的羽绒服
扎上紫色的毛围脖
还要搬来一把椅子
与雪人并肩而坐
他和她好像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直到夜幕降临
才被女儿和邻居搀起来
扶到楼上，只有剧烈的咳嗽声
透过窗棂在小区久久回荡
都知道雪人是老何逝去的妻子
一到大雪飘飘，就会从心里
把她搬出来，再活成一个雪一样的女人
雪，下得格外认真
王国良
一个看了半辈子雪的人
似乎看的就是自己
此刻，雪花纷飞
下得格外认真
仿佛在模仿，那些灯下苦读的学子
一直不知道雪为什么是白色的
直到再次回到没了母亲的故乡
才找到一个六角形答案
雪还在下，用时间缝了一床被子
盖在怀念身上
打开窗，接回一捧雪
如收到一捆母亲的信札
还没等读完，就已融为一座湖泊
仔细聆听，天音浩渺，雪声沙沙
就像今夜我对自己的告白
雪中的糖葫芦
王国良
插在谷草靶子上
一支支像酸甜的火炬
点燃了飘飘洒洒的雪
时间仿佛也蘸上了琥珀色糖浆
外孙欢呼着跑向小摊
摘取沾满星星的最爱
风中的摊主，被吹红的脸
像涂上了胭脂，让人想起挂满年味的
红灯笼，乡村伤冻的山里红
每一声叫卖，都带出一场大雾
喷出沙哑的女中音，顷刻就凝成了雪
而外孙正在大口咀嚼
咯嘣咯嘣的声韵，像雪中的一首红歌
当我们一呲一滑离去，她的手推车
正把白茫茫的吆喝，推往灯火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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