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组诗）
苏亮

老屋

每掉一次鳞片
我就痉挛一下

一座房屋是一座蓄水池
当年，人声鼎沸
像我们开闸的青春，在
哗哗流淌

流着流着，生活的潮汐
就把哗哗声卷走了
村庄一下成搁浅的鱼

我知道，搁浅和我的挣扎
一样痛苦
生计每推一次
我就离家远一次

夜，掩护一切
一条鱼的洄游
把水池弄出惊慌的声响


一根铁钉

一块铁从烈火中出来时
瘦了很多
一根铁钉从一块铁中出来时
瘦了更多

它的瘦小如我，硬度也如我
当一根铁钉，一个猛子
扎进木楞中时
我正一个猛子扎进火热的生活中

我们以同样的尖锐，扎在时空中
留下同样大小的窟窿，和
疼痛


十月

田在按亩产籽
丰乳肥臀叫人失眠
心慌
面对丰收
贵族也须脱下盛装

季节无法收尾
当我打开天窗
半轮明月还在磨着镰刀
夜深人静的时候最方便收割
还有人在梦里喊着丰腴的号子

其实，我有一个金色秘密
我出生时，月光正照亮门户
酒正在池里发酵
公鸡正领着鸡群回家

一只碗里盛满粮仓
一只鸡蛋在趋于圆满
十月把我发表大地
算着母亲最昂贵的稿费


陪伴

早晨
太阳照着路北
一对母子并排走在阳光中
他们是我邻居的邻居
儿子近四十，有点残障
母亲六十多，她齐整的衣服上
绣着几朵太阳花
他们就这样被阳光裹着
毫无目的的向前走

午后，阳光照到路南
他们又像一对候鸟走在路南
一年四季，光到哪儿
他们就走到哪儿

儿子老像升不起的太阳
母亲是日渐西沉的太阳
在越来越接近日头的日子里
他们守着彼此的温暖


回家

光阴，在门外等很久了
这次回来
就是为了开开门，开开窗，通通风
让它们进来
顺便让老屋的痰声咳出来

算来，八十年代的瓦房已四十几年
折算人间的岁月已是耄耋
它弓背低头，几乎贴着地面
很像我当年的父母，埋头于
田垄，种豆理苗

好在，我带着一把不老的镰刀
把前后散乱的时光归拢了一下
老屋就高朗了许多
我看到父母亲从田间站起身来
伸了伸腰
抬头看了看天

见证（组诗）
苏亮

老屋

每掉一次鳞片
我就痉挛一下

一座房屋是一座蓄水池
当年，人声鼎沸
像我们开闸的青春，在
哗哗流淌

流着流着，生活的潮汐
就把哗哗声卷走了
村庄一下成搁浅的鱼

我知道，搁浅和我的挣扎
一样痛苦
生计每推一次
我就离家远一次

夜，掩护一切
一条鱼的洄游
把水池弄出惊慌的声响


一根铁钉

一块铁从烈火中出来时
瘦了很多
一根铁钉从一块铁中出来时
瘦了更多

它的瘦小如我，硬度也如我
当一根铁钉，一个猛子
扎进木楞中时
我正一个猛子扎进火热的生活中

我们以同样的尖锐，扎在时空中
留下同样大小的窟窿，和
疼痛


十月

田在按亩产籽
丰乳肥臀叫人失眠
心慌
面对丰收
贵族也须脱下盛装

季节无法收尾
当我打开天窗
半轮明月还在磨着镰刀
夜深人静的时候最方便收割
还有人在梦里喊着丰腴的号子

其实，我有一个金色秘密
我出生时，月光正照亮门户
酒正在池里发酵
公鸡正领着鸡群回家

一只碗里盛满粮仓
一只鸡蛋在趋于圆满
十月把我发表大地
算着母亲最昂贵的稿费


陪伴

早晨
太阳照着路北
一对母子并排走在阳光中
他们是我邻居的邻居
儿子近四十，有点残障
母亲六十多，她齐整的衣服上
绣着几朵太阳花
他们就这样被阳光裹着
毫无目的的向前走

午后，阳光照到路南
他们又像一对候鸟走在路南
一年四季，光到哪儿
他们就走到哪儿

儿子老像升不起的太阳
母亲是日渐西沉的太阳
在越来越接近日头的日子里
他们守着彼此的温暖


回家

光阴，在门外等很久了
这次回来
就是为了开开门，开开窗，通通风
让它们进来
顺便让老屋的痰声咳出来

算来，八十年代的瓦房已四十几年
折算人间的岁月已是耄耋
它弓背低头，几乎贴着地面
很像我当年的父母，埋头于
田垄，种豆理苗

好在，我带着一把不老的镰刀
把前后散乱的时光归拢了一下
老屋就高朗了许多
我看到父母亲从田间站起身来
伸了伸腰
抬头看了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