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的阅信人（组诗）
文/ 子青悠然
选择
那时，我看云
也读你，读云霭里的涌和退避
落下的雨和隐匿的影
现在，我更多是默想
默想每日轨迹——
金水河，东苑，28路公交车，珍珠园一村，大巧坊，家兴隆，二楼会议室
帕斯捷尔纳克的《安全保护证》
一个人的海。边流动，边检测
许多密接的人在无意中已经感染病毒，而天使多么仁慈
他弯曲自己俯首人间，慷慨地拿出擦拭剂
一次次安抚隐痛，一次次拯救生命的脆弱
珍贵，和万能。
会有一朵花为他而开
还在砍伐，她说是棵没用的杂树
挤坏桃树的生长
石墙边，那棵桃树几十年了
斜过枝桠的长臂因为一棵杂树的侵入，桃木扭曲自己
向别处空隙伸展
桃树的主人再也不能容忍编外植物侵占自家亲爱的树木
她狠命砍向那棵杂树——
他那么无颜色，没有樟、檀、栎、橡的标签
甚至不能拥有一块自己的泥土
但他还是生长自己的枝叶，尽管不受待见
被自然的风带来深入这片土地
而此刻，他的命运即将改写
无情的砍刀劈下来。他就此销声匿迹了吗
世间有杂树，正如遍野盛开无名小花
浩大的风吹拂尘世
也吹拂未名的花，和芸芸的一棵棵杂树
春分，为自己种个春天
去年枯萎的太阳花，它们早些时候已陆续长出
小葱样的指头
我仔细清理那些腐朽的花枝和败叶
再次种下新发的
并收集养了一冬的籽粒（我没有怪责自己粗略，懒散）
那些经历太多风寒的籽粒
等着一双手，将它们归入更深的泥土
我知道明天更多的那些冲破黑的小葱般的指头
咧开小嘴
吐露饱满，剔透，草绿色的春
会盛开五彩的它们的春天。而我，是它们中忠实的
往复照看和同喜的一朵
诗行笔记
三月廿一，我羞于说出身份
肤浅的人不够格亵渎一枚缪斯的标签
但请允许我迂回自己的纸页
大胆写下几行念白：
窗外一直在落雨，诗人也要落雨
我把忧虑搁置新叶的秘密里。庆幸小城疫情已止步数据的变动
“大白”的昼夜忙碌取得喜人成效
春分又绿南北岸
青柳曳出橄榄枝条的模样——
疫情缓缓消解
落雨，请赋予诗人酿春的特权
这个日子，多落会儿雨，慢慢听
芽上的清雨
停顿、滞留，再坠落
樱花雪、桃花雪她们飘下来，什么都不要说了啊
之后，任可以投递一份无字卡片
绿皮邮筒
它还在大地的泥腥处，安静以待
万物的阅信人
春夜
今夜，不愿想132颗星星从云层中隐遁
今夜，不愿想那些碎了心的人
今夜，只想托举星星的山河也承载呜咽的雨尽情淅沥
今夜，丁香花朵垂目
今夜，丁香色的愁闷轻染每一片春的呼吸
多想祈福，而祈福又多么无力
那个吵闹着折下丁香花枝的两岁女孩，那样无忧无虑
而丁香树下的悲伤
盘旋梧州的山坳，也盘旋三月春夜
夜不懂春的殇
像一边唱着春天的歌，一边突然失声却怎么也弄不明白
疾速的坠毁，垂直的钝痛
仅仅刹那的刹那
走过丁香树下的人，有多少颗心还在继续浑浊
境外的炮火，谈判桌下的黑与灰
继续无用地坐进丁香色的夜晚
而春的机翼，会生春
也春逝
但我仍奢望，一棵丁香结出的如意馈赠地球上能量与希冀
原野上的树
他留下的是恒久沉默与独立。以天空为镜
和暮霭朝云作伴
苍莽旷野，赋予他命运交响的无字碑
只要青草的气息不远也不近
汁液汩汩着潜流
而双脚踩进大野，是他怀抱里的信实
无羁浪游，但都能回来
是一棵树站立在自己的国土。而原野上的树又多出许多可能
他开花不为取悦
结果不为满足果腹，他婆娑或落叶纷飞都是态度
他雄伟而又雌性的根系深植蓝色星球
忘却“界”的限制
只纯粹以一棵树的标识存在，不为任何人招摇和繁硕
经过的人，即便绿度母背倚枝干
也能采撷树的清凉部分
布施乞丐，老妇，踉跄而疲惫的行者
一些顽童更能漫野
撒欢。而一棵树伫立他的原野，岿然向远
春分之郁
三月，那么多选择——
雷声劈开僵化过的泥土，蚯蚓探出自己的柔软
它会忘却摩擦带来的疼痛
像一个人，如果无法谛听来自地壳的孤独
又怎能清晰共振过频波
加满九五汽油的小车沿着郊野放逐
青墨的山，涂蓝的云
垂丝海棠与桃花交相辉映的红，有人喜欢这满目的江南，满目的窈窕
而渲染大地的油黄，却低回一个人的眼帘
他在蜿蜒的竹径里
那些冒出尖的笋，它们要脱下几层皮才能拔高自己的青，自己的节
忽然自嘲：这满眼幽篁谁去计算经历的和未经的
寂静叙事
1
读《客栈留言》，目光在边缘和拥挤之间巡回
距离足够一树桃花明媚
自己的绚烂。而他发呆，愣神
可以不带走一枝阳光
听凭风吹落花瓣的腹语，寂然阅读某个人的行途
2
一颗星星飞升，忘却掠过亲人潮湿的衣角
无法原谅星星弄丢自己。再也回不到人间的森林
存在或者消逝
价值和意义。别离是否为了灵魂的探险
尊重一颗星星的选择。独处成就忧伤的经典
3
转身很轻，夕阳滚落山脊线的深重。不再一一解码
纸鸢热烈扶摇春天的牧歌
孩子们追逐柳枝绿江南的三月。细细触摸远距他的这些
永夜寂静
笃定一个人的叙事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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