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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网络诗歌”的审美追求

赵金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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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21世纪以来,利用互联网络进行创作或发表诗歌作品的现象十分活跃。学术界或网络界一般称这类诗歌为“网络诗歌”,也有人称之为“网络体诗歌” [1]或“新媒体诗歌”[2]。这是一种参与者众、发展迅猛的诗歌门类。它的出现是诗歌传播史上的一次深刻变革,“在改变了诗歌传播方式的同时,也改变着诗人书写与思维的方式,并直接与间接地改变着当代诗歌的形态。”[2]它给诗坛带来的冲击力不啻为一次强力地震,令人目眩,甚至不知所措。
诗歌是一种语言艺术,而网络写作这种临屏书写模式首先就给诗歌语言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赞成也好,不赞成也好,语言在“网络诗歌”写作中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搅乱”了传统媒体业已形成的语言传统,并以狂奔的姿态与速度带领诗歌语言滑向新的“领地”,直至形成新的审美体系。对之进行总结、概括或定性判断都还为时过早。我们唯一能做的,似乎是根据现有的资料和认知对其作感性的描述。
网络是一个极其自由的场域。它的匿名性和虚拟性创造了一个“去中心”或“多中心”的民主意识形态空间,以让写作者自由地临屏徜徉。所谓“去中心”,就是消解主流(官方)媒体的话语霸权或意识形态霸权;所谓“多中心”,就是泛中心,人人都是“中心”。二者是同一生命体。网络作为巨大而自由的言说空间,为诗人存放或呈现真实的心灵提供了广阔无边的平台。这一写作环境给予写作者空前的“自主权”,使得写作真正实现了“自由化”。所以,我们讨论“网络诗歌”不能忽视“自由”二字。“自由”是网络诗歌的关键词,是其生成的外在条件,也是其赖以生存的内在精神。“自由性”是网络诗歌的灵魂,自然也是我们把捉其审美个性的钥匙。从“自由性”出发,我们似乎可以对网络诗歌的审美追求作如下概括:个性化、原生性、生活化。网络诗歌正是在这些方面给新诗创作带来了新的元素。
在展开论题之前,我们还需要为网络诗歌作些“正名”工作。在一般的认识里,网络是一个大众狂欢的“染缸”,参与者不断地变换着身份在其中打转、欢
滚、撒泼。网络诗人作为其中一群极为活跃的分子,身上自然也难脱“染缸”的
污浊之气。诚然,这种现象的确存在。但我们似乎也不能忽视这样一个同样存在的现实:这一拨儿人在“狂欢”时选择了诗歌这一载体。接着的问题是:他们为何选择这种载体?这一载体为他们的狂欢带来了什么便利?人是一种“目的”动物,其一切活动皆有所求。所以,如果从“带来了什么便利”来求解,便难以得其解。因为诗歌是一种“弯弯绕”艺术,拙于说理、辩论或谩骂,十分不利于网上做生意、说事理或谈情说爱、打架吵嘴。从这一角度出发,它一无所用。那么,为什么还有人乐此不疲地以它为工具“欢滚”于网络呢?很显然,只有一种缘由能够帮助我们进行解释,即:这些人身上还有着诗歌情结。正是这种“诗歌情结”潜在地规约着他们的言说取向与表达方式。舍此而无它解。这种“情结”使得他们选择了诗人的身份认同,从而也即选择了“精英”之路,虽然他们的现实处境使得他们不被统归于“精英阶层”,但“可以这么说,网络诗人是文化精英群体中的民间人士和民间的文化精英组成的边缘化群体”。[3]显然,现实的处境,不能泯灭这一群体作为“精英”的客观存在。


由上可知,“自由性”是网络诗歌的重要诗学特征。这一特征来自于其以网络和博客为主要活动场域的写作环境。“诗歌,这个从来以彰显人类自由精神引以自豪的文学样式,在网络的空间里又一次走到了时代的最前端。”[4]进入21世纪以来,网络尤其是博客业已成为诗歌书写与传播的重要媒介。网络的虚拟性和宽松性,给诗歌的发表带来了空前的便利,自由、开放的发表空间极大地激发了诗歌写作者们的写作欲望。金铃子曾回忆道:“2005年8月6号的下午,我在百度里输入两个字‘诗歌’,出现了一个网站,中国诗歌网。我当时非常惊讶,还有这么多人在写诗。仿佛一条即将干枯的河水,一下子来到了大海。”[5]161 由此可以看出,网络给金铃子们带来多么大的震撼与惊喜。它似一股强烈的光束激活了诗人沉睡的潜质,撞开了其诗歌创作的闸门。网络(博客)无限大的空间(这是纸媒无法比拟的)和无限自由的发表权力(不再经过投稿——审稿——编辑改稿——主编定稿——印刷出版或编辑退稿等环节),极大地解放了诗歌生产与消费能力,在使诗歌创作数量成倍增长的同时,也给诗歌的写作与批评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自由。——“我说了算”改变了传统写作与发表的路径,从而给诗歌带来了真正新的自由品性:这种自由,既是灵魂的自由,又是表达的自由。
极端自由化也即带来了极端个性化。所以,网络诗歌的自由性又转变成了个性化。这是网络诗歌的一大审美追求。诗人们大胆地写一己之私,一时之悟,一地之快;也写众生之苦,国家之幸,社会之杂。所以,不要一味地否定网络诗歌的社会担当。虽然它在这方面远不及平媒诗歌,但是诗歌里所流露或强调的现代人的生命投射则是不应该被忽视的:

    检验单展开∕有一句话念出声来:∕“白细胞密布,∕可见白细胞成团” ∕哧哧你笑了∕哦∕要感谢白细胞啊∕这些傻B白细胞∕之后,你想了想∕英勇地牺牲在∕各条战线上的人们∕以及所谓人间黑白正邪∕最后想了想自己∕写诗多年的自己(李晖2080:《感谢傻B白细胞》)

这首诗有着明显的后现代主义色彩:反讽、反仿、娱乐化、消费性以及无深度等。诗人以一种略带调侃、游戏的口吻取消雅俗的二元对立,进而达到消解主题的严肃性的目的。这是后现代主义反叛古典主义和现代主义,消解中心、解构意义价值观的体现。不过,剥去这些表象,单从取材角度和情感取向来看,这首诗歌还是较为清晰地表现了对于生命价值乃至人类某种崇高性的思考。而一句“傻B白细胞”,除了显示些许亲昵或温柔之外,则标举着强烈的语意个性色彩。
冷面狗屎的诗《鸟》只有两个字:“飞了”。它让人想起北岛的诗《生活》,二者都凝聚着诗人的独具个性的诗性体验。这首诗当年贴在网上时,被斑竹删除了,惹得冷面狗屎愤愤不平,嚷嚷着“我的《鸟》为什么不能一声不响地飞了?”是啊,诗是一种高度个性化的物种,它写“鸟”或写“猪”“狗”,为什么一定要洋洋洒洒地描绘或抒情呢?自然,诗可以洋洋洒洒地描绘和抒情。但三言两语,让“鸟”作智性的、空灵的、无声无息的“飞”,不也同样有味道么?在欣赏够了各种诗文中的“鸟”的各种飞翔姿势和作者们的各种铺叙点拨之后,品味一下它的无声的“飞”,不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么?其实,跟“文”(含散文、小说等)比,诗更看重内情的展示,看重结构上的化博为精、化散为聚,看重将“距离”截断之后的突然顿悟。因为“人们要求的是在极短的时间里突然领悟那更高、更富哲学意味、更普遍的某个真理。这可以是诗人感情的果实,也可以是理性的果实。诗没有果实,只有‘精美’的外壳(词句、描绘)是一个艺术上的失败。”[6]24无独有偶,OOOV的诗《花》也异常的短:

    枯萎中∕请绕行

这一首短诗得到了冷面狗屎的激赏:“就此诗而言,对于有感知的同志,评论是多余的;对于无感知的同志,评论是多余的;对于若有所感的同志,评论是多余的。反正我的感觉是真好!”[7]
并不是说,只有短诗才富有个性,长诗中同样不乏个性味十足的作品。这是网络诗歌的优势所在。这种个性追求既有语言运用上的,也有取材上的,更有观察或表现角度上的,不一而足。如口猪的《新中国》,从1949年一直写到2002年,一年不落:“一九四九年∕一九五零年∕一九五一年∕一九五二年∕一九五三年∕一九五四年∕一九五五年∕一九五六年∕一九五七年∕一九五八年∕一九五九年∕一九六零年∕一九六一年∕一九六二年∕一九六三年∕一九六四年∕一九六五年∕一九六六年∕一九六七年∕一九六八年∕一九六九年∕一九七零年∕一九七一年∕一九七二年∕一九七三年∕一九七四年∕一九七五年∕一九七六年∕一九七七年∕一九七八年∕一九七九年∕一九八零年∕一九八一年∕一九八二年∕一九八三年∕一九八四年∕一九八五年∕一九八六年∕一九八七年∕一九八八年∕一九八九年∕一九九零年∕一九九一年∕一九九二年∕一九九三年∕一九九四年∕一九九五年∕一九九六年∕一九九七年∕一九九八年∕一九九九年∕二零零零年∕二零零一年∕二零零二年”——这样的诗,我们自然很难说是好诗。但从取材与表现的角度来看,倒颇有些个性化色彩。它虽然玩了一把形式主义,但因为冠上了一个“新中国”头衔,似乎又给了人们一根隐隐可思的游丝。同时,它还让我们感觉到,不着一字主观之评价,也可以尽显诗人胸臆之风流。
当然,过度自由也带来了麻烦:一些诗人任马游缰,信手写来,又使得他们的诗作常常在艺术与责任上双重失范。这不是自由的错。但它提醒诗人:艺术的真正自由不是“无边界”,而是在有限中创造无限,在束缚中争得自由。自由的应是创作环境与创作心态,而不是创作本身。


“原生性”是网络诗歌的第二个审美追求:非理念性,非概念化;诗人们从生命体验出发,写出有感性色泽的句子,活鲜而不陈腐,自由而不矫情。正如吕布布所说:“我写下的每一首诗,都是我要倾诉给我爱着的世界的礼物”。[8] 这让我们想起了20世纪30年代,胡风对田间的肯定。在一些人嘲笑、批评田间的时候,胡风力挺他,说他是“创造自由体诗的最勇敢的一人”,“勇猛地打破了形式主义的作者”。胡风这样说,除了欣赏田间的诗能够做到自己的情感与所写对象的高度融合之外,就是“田间君底字汇和句法含有野生的健康色泽”。[9]407-408 这种“野生的健康色泽”,强调的就是语言的“原生性”。胡风的话虽然过去了七八十年,但今天依然闪闪发光,灼人耳目。
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诗坛上,理念化、概念化、公式化的现象一直存在,有时还相当严重。其突出表现是先发口号,抛出创作理念(或宣言),再依样画瓢,进行创作。这类创作不是从生活感受出发,而是从贩来的理念出发,是典型的“理念先行”。所以,理念与创作始终是两张皮,那些曾经激动过他们的“理念”依然只是激动着他们自己,而丝毫未能走进阅读者的心中。网络诗歌没有这种陋习,它带给人们的常常是欣喜。

我发现荒凉
是从四周逐渐围拢的
像潮水冲击着孤岛
一只鸟都不曾栖息

深夜的荒凉呵
到处奔跑的风
没有一棵树肯为它摇摆
        (刘小雨《荒凉》)

这是山西小诗妹(刘小雨)笔下的“荒凉”。发自于生命体验的原生性语言,将诗人在某一时刻所感受到的“荒凉”连根拔起(那从四周拢来、直逼人心的“荒凉”活生生地“立”在我们面前),非常质感,非常感性。这种原生性的语言所带来的直观性与冲击力比那种苍白的概念演绎不知要强多少倍。金铃子的诗歌也颇具这种“原生性”。这一点有别于当下的男性写作,也有别于以前的女性写作:“宽恕我,因为我爱得太多∕我要做你的朋友,你的女人,你溢满的水∕你智慧的那一页孤独”——《越人歌》一开篇,一个“第一性”的“我”便站在了纸上。“我”是主动者、索要者、施加者,而不是被动者、接受者、受施者。这种直白的宣言昭示出新时代女性独立的价值观。理论上,这些新女性接受了西方女性主义批评或女权主义思想的影响,但同时也继承了中国传统的伦理观念和价值体系。所以,她们的诗歌总有一种清晰的“中和性”,一种基于独立的女性视角和女性体验而诞生的浓厚的“原生”气息。
原生性的语言来自于原生性的体验。这是网络诗人的民间性与草根性身份所决定的。他们不是社会的主导者,不是有产阶级,也不是体制内的文化精英,他们多身处底层,对生活的艰辛有切身体会。所以,他们是真正的底层写作者,也是真正的“民间”。因此,他们对那些打着“民间”的幌子捞名逐利的“假民间”有着天然的警惕与鄙视:“别以为‘民间’被叫嚷得漫天乱飞就预示一个健康自由的文坛秩序要到来了,这里的‘民间’只是帮派攻讦的一张牌、一个论战据点而已,持牌者的民间身份早TMD在他们强奸‘民间’的过程中自我取消了。”“如果真有一个‘民间’存在于我们的视野,我说这个‘民间’在网上。”[10]

不要问我沉睡之外弥漫的是什么?那些红色的棋子∕或者豁嘴的星。它们不是,也不是妖精布置下的迷香∕只有风吹城镇,酷似某个春夜∕红色的石榴突然绽放∕……这都是梦和纯美的一个片断∕人不是人,神不是神∕只有沉睡像个巨大的阴谋,像一匹白色虚妄的∕布,抖开,忘了人间(浪打郎《妖精之歌》)

我希望我将来的老婆∕有鼻子∕有嘴巴∕还有乳房∕千万别像周星驰那样∕是个男的(邝贤良《我希望我将来的老婆》)

《妖精之歌》是一首相当不错的诗。它有着巨大的张力和空灵性。一句“只有沉睡像个巨大的阴谋,像一匹白色虚妄的∕布,抖开,忘了人间”,已足可以让其不朽:沉睡——阴谋——布,逐层叠加的比喻性意象,让“妖精”(实乃“沉睡”)的魔力活灵活现。《我希望我将来的老婆》则相对逊色。但它给予我们的原生态感觉还是蛮不错的。这一首诗,我之所以把它“捞”出来,原因也在这里。那一句“千万别像周星驰那样∕是个男的”,充满了机智和幽默。源于“周星驰”的铺垫,即把诗的想象之网悉数打开。没有这一句,则整首诗就成了废话堆积场。
事实上,相对于发表的数量,网络上的好诗并不多,许多诗都是废话堆积场,整个网络更像是个大的堆积场。如:“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这首诗是李白写的。”(乌青《月下独酌》)。这样的“诗”充斥于网络诗坛,确是网络诗歌的一个十分尴尬的现实。但是,我们不能因此而否定它作为“诗歌场”的存在,更不能无视其中所闪烁的星光。


“生活化”或“日常化”,是网络诗歌的第三个审美追求。这里的“生活化”,既是指网络诗歌写作贴近生活,表现生活的质感和生命,又是指写作是诗人们的生活内容,是他们为自己生产消费品的一部分,更是他们实现自我价值的重要途径。
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一书中,马克思首次把人的类本质规定为自由、自觉的生产活动,并明确指出:“宗教、家庭、国家、法、道德、科学、艺术等等,都不过是生产的一种特殊方式,并且受生产的普遍规律的支配”。[11]121在此处,马克思在将艺术活动看作一种生产的同时,又将它与政治、法律、宗教、道德等活动一同作为整个社会生产的一种特殊的精神生产形式加以论述。根据马克思对社会历史客观过程的分析,人类生活可分为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两大领域。为了满足自身这两种生活的需要,人类必然要从事物质的和精神的生产。同样的道理,网络诗歌其实也是网络写手们在为自己、扩展而为人类生产精神产品,并在这一生产过程中完成自我价值的实现。许多诗作者谈到了这一点。吕布布说:“诗表面的软弱,有时候也是它的强大,它退却到你的内心,在底线处发出声音,但却能帮助你生活,让你做个不同的人。”[8]横行胭脂也曾谈到创作对于她的特殊意义:“1993年遭受生活重创,年底第一次离开家乡,到了甘肃靖远。1994年回家乡短暂停顿,1995年再次离乡。从此正式开始了在西北的生活。如果生活稳定安逸,我也许与诗歌绝缘了。2004年学会了上网,看别人玩论坛,自己也很想把多年的奔走诉之于文字。经历了生活的很多打击和磨砺,再次写作,感觉到了庄严和凝重。”她还特别提道,写作使她多了一部分生活。“没有写作以前,我过着公众的晨昏。粗线条的生活。对世界的反应很简单,就是有一些金钱,一个比较稳定的男人,一个合理的家。写作以后,那些积淀的隐秘的孤独,不安,寻求,都爆发出来,生活的体积秘密地增大了。对世界的反应,不再只是冷暖,饥饱,夺取等浅层生存条件反射或竞技态势,而体验到了超越发肤,来自内部宇宙的震荡。”[12]从这段文字中我们能够看出写作对于她的重要性。实际上,写作对于许多网络诗人,都是为了释放,为了交流,也是为了提升,为了自我实现。因此,写作成了他们生活的一个部分。网络诗歌是他们向世界发声或讨要生活的工具。

它有10个洞∕大概是10个∕小时候我经常看着它燃烧∕但那时∕我不知道∕有个叫山西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每个洞中的灵魂∕发出的尖叫(黑匣子《蜂窝煤》)

那些年混浊的大眼睛∕已经被他们∕刺瞎了。我曾经试图毁灭的余生∕被钓上来,保持着∕鲜活,安静地躺在餐桌∕等筷子们捅,夹,或者咬,甚至撕掉。∕懦弱。我没办法∕让别人尊重,我贫穷∕无助,就像生活的∕某张选票,不能赞成不能反对∕也不能弃权。(斯人《弃权票》)

这类较好的诗歌还有一些,比如人们常常提到的:张4的《冰》,竖的《石头剪子布》,木桦的《我被仰面抬进一座平房》,普珉的《一生》,余怒的《守夜人》,等等。它们大都来自诗人的第一体验,是诗人们的“现场临屏”。它们以极简约的文字呈现着来自生活底层的真像。大量为往常诗歌所忽视或鄙视的形而下情状堂而皇之地进入诗的殿堂,生活里的吃喝拉撒成为诗的首选材料。“这些网络诗歌通过揭露阴暗场景,警示人们正视生活本身的真实;……通过体验时代变迁,透视中国诗歌发展的面貌。”[13]
但是,我们也切实地看到,有大量的网络诗歌充满着低俗、淫秽、暴力倾向,日常化变成庸俗化。诗作者“戏拟、恶作剧心理大量存在,诗的反文化、世俗化、极端个人主义倾向非常明显。”[14]大量的“卫生间诗”、“浴池诗”、“垃圾桶诗”以及“口水诗”、“废话诗”等被贴在网络平台上。一些网络写手为了博得点击率,消遣生活,提高知名度,使出浑身解数,“化身生产作品的机器,日夜开工”,制造垃圾;有的出于同一目的,拉帮结派,互相谩骂,制造噪音。“他们对诗歌精神与人文关怀的不屑及因此引发的麻木,也导致了诗人自身及其作品中传统诗歌精神的支离破碎。”[13]而被他们所涂抹或践踏的网络诗歌场,也变成了“新‘罗马斗兽场’”[15]这是需高度警惕的。很多诗歌爱好者和专家学者呼吁清理、规范网络诗坛,引领网络诗歌健康发展。他们提醒诗人,不论科技如何进步,新媒体如何发达,“媒介只是媒介,诗则永远是诗”。[2]

参考文献:
[1]桑克.互联网时代的中文诗歌[J].诗探索,2001(1):1-2.
[2]吴思敬.新媒体与当代诗歌创作[J].河南社会科学,2004(1):61-64.
[3]张晓卉.网络诗歌主体的退隐与主体性的消解[J].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1):164-168.
[4]蓝蝴蝶紫丁香.论中国网络诗歌的自由指向[EB⁄OL].http://www.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poem/1/91883.shtml.
[5]金铃子.我只信任一种存在——诗歌[A].毕光明,李少君,张德明.新红颜写作及其争鸣[C] .海口:南方出版社,2010.
[6]郑敏.诗歌与哲学是近邻—结构-解构诗论[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7]冷面狗屎.网路诗典(四)[EB⁄OL].http://www.heilan.com/wanglushidian/4.htm
[8]吕布布.诗本质[EB⁄OL].http://blog.sina.com.cn/lvmomo:2010-05-10.
[9]胡风.田间底诗[A] .胡风评论集(上)[C]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
[10]冷面狗屎.网路诗典(二)[EB⁄OL].http://www.heilan.com/wanglushidian/2.htm
[11]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12]横行胭脂.发肤深情:关于诗歌的九点供词[EB⁄OL].http://blog.sina.com.cn/yanzhiguniang:2010-10-22
[13]任毅,朱瑜雯.当下网络诗歌对诗歌精神的建构与解构[J].海南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8(5):557—563.
[14]王本朝.网络诗歌的文学史意义[J].江汉论坛,2004(5):106—108.
[15]陈仲义.新“罗马斗兽场”—十年网络诗歌论争缩略[J].文艺争鸣,2009(12):3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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