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组诗）
刘炜
端午节，阴
今天是端午节
天有点阴
早晨，吃了一只肉粽子
和蜜枣粽子
都是思念牌的
布谷的叫声，在城里听到
会有些意外
许多年前，这天
在故乡我正埋头在地里割麦
而现在，我想去菜场
买一把艾草和菖蒲避邪
再过一会
屈原该跳江了
变成一条鱼行走江湖
他绝望一个楚国
不是一部离骚，九歌，天问
能够拯救的。而我苟活着
连假装忧伤一下
也觉得累
2018.6.18
零点过后
就是端午节了
零点过后
就是端午节了
就快到屈原带着离骚
九歌和天问
跳江的时辰了
当然，一定会有人
希望时间能暂停一下
停在屈原跳江之前
停在楚国，停在汩罗江
风平浪静的一刻
但，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天亮之后
喜欢吃粽子的，还是吃粽子
愿意划龙舟的就去划龙舟
热衷于装腔作势朗诵诗
玩排比句的
还是继续玩你们的正能量
丹田，和腔调
自然，我也是不会辜负国家
给的一天假的
接着双休，继续看电视睡觉
养足精气神
明天，还得干活
人这一生再怎么努力挣扎
作恶多端，或行善积德
说到底，都是为了吃饭而已
谁也不能脱俗
2018.6.17
端午，前一天
今天的鸟鸣
一听就有好多种鸟在叫
它们也在谈论屈原
雄黄酒，菖蒲，艾草
小青，法海，许仙和白娘子？
镇江的金山寺
曾去过两次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今天的鸟鸣
像是燃烧的干草
火一喷就没了
或者，就像昨夜的酒局
两个醉酒的人
倒悬的杯子里滴下的几滴酒
在世上你得时刻保持警惕
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不要把所有的话都说给别人听
得学鸟鸣，留一些说给自己听
寂寞，就寂寞一点
孤独，就孤独一点
一个人不要有太多秘密
也不要让人一览无余
今天的鸟鸣，和我们一样
有一些，是说给明天的
2018.6.17
五月，写给屈原
你投江的时候
穿着长衫，压花太大
若我是评委，不会给高分
步你后尘的诗人们
有卧轨的，跳楼的，也有投河的
都没你有名，没汨罗江有名
给他们穿上长衫
也未必能压出更澎湃的水花
并且千年不败
在五月，作为怀念
我们早已习惯在吃粽子时
先解开捆绑你的绳子
剥开芦叶，五月的长衫
犹如剥开这世上最纯粹的灵魂
你必须承认它是一种粮食
在五月，它比稻米重要
比历史重要。若我是评委
就变革一下规则
谁纵身一跃，压花越大
越白，就得分越高
在五月风吹着遍地的芦苇
一如你的衣袂飘飘，仙风道骨
群山的钮扣，半解半扣
任叩问大地，和天空的人
捶胸顿足，也伤不了你的筋骨
这世上白过稻米的人
只有你一个
2018.5.15
致屈原
一袭长衫裹着的山河
在屈原投江的瞬间
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士大夫
这个名词，我并不关心
我只要记住三个关键词就够了
屈原，楚国，离骚
或者，把楚国放在前面
屈原放在中间
至于，端午节和粽子纯粹纪念
而纪念的道路往往四通八达
昨日，我在龙华AAA大厦的十二楼
看到对面更高的楼
一度曾想只要登上那楼顶
就可以抵达另一颗星球
也许屈原投江时，也出现过
和我一样的幻觉
我将上下而求索，星空在上
江河为下，最后他却
只想变成一条鱼
与他的楚国相忘于江湖
与他的九歌，天问相忘于江湖
是一种释然，也是一种绝望
他在千年前的湖南，仰天长啸
纵身一跃，只为报国无门
老天，在天上听得真切
便给了屈原一条不朽的汩罗江
从此，汨水罗水相拥而歌
洞庭湖上鱼舟唱晚，风停雨歇
屈原捻须而吟，宛在仙境
2018.5.23
在端午节这天，我承认你比他们伟大一点
一个人死了那么久
还被人记住
以赛龙舟，吃粽子的方式
纪念，独你一人
你不是英雄，你只是个自杀者
做过官，写过诗的自杀者
善良的人们
想你能留个全尸
所以，才赛龙舟，投粽子
对鱼软硬兼施，也算稍有谋略
你的诗我在初中读过
被老师留下来背诵
一直到天黑透了才回家
到现在，也就记得
我将上下而求索这句了
比李白，杜甫他们差远了
老实说，我对你的好感是工作后
才慢慢形成的
因为，瑞午节可以放假一天
分两袋粽子
这些福利是你为我争取的
李白，杜甫他们没有
所以，在端午节这天我承认
你比他们伟大一点
2018.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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