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歌（六首）


文‖东方亮

立夏

一场暴雨浸润着晦涩的青春
一株亭亭玉立的月季花，苍翠欲滴
燃烧着如血的生命之火

失调的舌尖
贪婪地舔舐着
丰腴的嫩蚕豆，醇香的青麦粒

春风吹拂，落红满地
一朵花的力量
已不能承受季节之重


小满

远处，雷声隆隆作响
依旧是河床干涸
闪耀着苍白的光芒
泥巴路坑坑洼洼
门楣上结满蛛网

风自南来
麦垄覆黄
麦子尚在灌浆
青麦粒的滋味口齿生香

走过很多城市
仅仅暂作停留
如今，我又回到故乡
请问远方的你啊
身在何方？


芒种

孕期好长，从冬到夏
走过小满，喜迎临盆
勤劳的农人们
从四面八方走来
开始着手接生土地的孩子

中原大地，千里沃野
仿佛一丰腴少妇
褪尽七彩群裾
呈现一具硕大的姿态
赤身裸体，静卧于
这黄经75°的烈日之下
供世人瞻仰
供目光贪婪地抚摸

风起处
随鸟影沉浮
尚有颗粒归仓的拾撷
还有麦秆和麦芒的载歌载舞

来不及伸一伸懒腰
夜悄悄地为她
蒙上一层黑色的外衣
月光皎洁，夏虫呢哝
白花花的麦茬地
依在品味昨日
昨日繁华如梦

心好狂热
以致有些口干舌燥
少妇慷慨地敞开胸怀
准备隆重地接纳
一场及时的雷雨
还有芝麻、花生、大豆和玉米……
又一次绿色革命的萌动


夏至

太阳是火热的
脚下的土地是火热的
头顶的草帽同样是火热的
翩翩起舞的西南风是火热的
而眼下的芝麻是亲切的
墨绿如海
恰似远方执着的期待

俺是农民
面对土地，必须弯下脊背
累了，就直起身子
揉下腰，抽支烟，喘口气
一附一仰，天旋地转

可是，俺是农民
一如既往地深深爱着
脚下这片肥沃的土地
俺是农民
懂得火热的夏至为什么如期而至
更懂得
忍痛割爱的道理
禾苗与禾苗之间
一定要有距离
因为距离，产生的不仅仅是美


小暑

目光所及，这辽阔的原野
映射出一种病态的肤色
河水氤氲着热气
夏虫低吟浅唱
粗犷的韵律里流泻着
余热褪去的神清气爽

莲叶何田田
愉悦如鱼
鱼儿吞吐着欢快的星光
红莲无语
听凭泪落荷塘
听凭肿瘤之根
长出思念长出缠绵

没有风。远方
有蛙鸣，有雷声
有电击迸射的光亮
有织女望穿银河的守望

七月的十字路口
拥堵着花儿一样的日子
青葱的秧蔓匍匐着秋收的眷恋
静静的沉默中
大地的芬芳
犹如一壶陈年老窖
在炮制中煎炒
在酝酿中发酵



大暑


我以植物的姿态
拥火热入怀
玉立于原野
任绿色的血液
奔流于外

在琴瑟和鸣的夏夜
我高高地擎起
一轮金黄的圆月
执叶子之手
牵一缕清风
把偷窥的星星摇曳

激情如火星四射
寻天地的一次相和
等世间的一场奇遇
夜空的一片云影
或许会带来一场雷雨
子时的一声蛙鸣
或许会引出一场洪水
荷塘的一朵莲花
或许会演绎一场爱情

萤火虫成双入对
提着小巧的灯笼在飞
沿途描画着诗情画意
蝉声正浓
渲染着节日的盛宴
天衣无缝的绿荫啊
遮不住你羞涩的眼帘
多情的目光
灼红了你盛开的笑靥

我是一株绿色植物
根植于深深的土地
乡愁硌痛了灵魂啊
时光如茗
寂寞似水
沉淀着炽热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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