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楚
你说你一看见蓝得发抖的天空
就会泛起一阵酸楚
我不知道你的酸楚跟一片天空
有何关系。而我的酸楚
跟一片油菜地有关
那片油菜地，在一条河流的东边
是一个背阳的小山坡
它很小，小得遮不住发生在夏天里
的许多秘密
那个年代的人们
说话小心翼翼讳莫如深
做事遮遮掩掩
我和他们，曾多次目睹过油菜地
掩护了他与她之间的行为
谁都守口如瓶
因为他俩是我们的邻居
但油菜地是不可靠的，暴露是迟早的事
他们在一个秋寒的夜晚
携手把自己沉入河中
我看见了他俩第二天被打捞上岸
的全部细节。那一瞬间
我知道了什么是酸楚
即使那时候，我年仅五岁
罗生
罗生，啊罗生
溺水之后还保持着之前的面容
这说明他还没有学会
在水中挣扎
也难怪，他在岸上就从未挣扎过
在水里挣扎，又有何用
他终日象一根榆木头
在生活里进进出出
我们难以见到他的笑
更没有见过他哭。一根木头
怎么有本事故意去打扮表情呢
罗生啊，罗生
我们不知道
他算不算一个好人，至少他不坏
一根中年的榆木头
靠在墙角，从未挡过我们的道
有时候，还会被过路的我们
顺便踢上一脚
圣诞老人
今夜，他要把自己
打扮成圣诞老人
他没有鹿和雪撬，也没有孩子
他的孩子在三十年前
的圣诞夜
被一个酒醉的人
扔进了河里
十年后，他守在监狱门口
用尽全力，狠狠地
给了那家伙一记愤怒的耳光
他忍住了，没有把他
扔进河里。现在，他要赶紧上街
把糖果分给遇见的
每一个孩子
然后去精神病院
守着骨瘦如柴的妻子
又一次度过，这艰难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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