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诗抄
文/爱诗的马岭古道
收获季
我把炊烟当土豆，种在地下
今天是收获季，一锄头下去
这深埋地下的土豆
齐齐地
冒出了地面
我看了一下，有一户的屋顶
没有升起炊烟
我又举起了鋤头
一下，两下……
这重重的敲门声
也没能敲醒装睡的人
倒是惊醒了树底下的外乡人
他看了看我
说，别费力了
这家没人，我就是那租户
梦
阳光下的灵魂都是裸露的
突起的山峰，低矮的小草，大野和孤鹰
你穿着华丽的衣服一无所觉
夜晚，习惯性裸睡
夜色像温柔的情人拥抱着你。神说
纸包不住火
月亮在天上烫烧黑夜
还有无数的星星在冒烟
你从梦中醒来，穿上衣服
发觉只是虚惊一场
你看，所有人
都穿着华丽衣服行走天下
秋日
一百只鸟起飞了，但只有一只回来
一想到
它在空荡荡的森林里悲啼
我整夜未眠
“夜晚的风在空中盘旋，它在为它歌唱”
今天早上
我看见，空中有一千朵祥云飘过去
其中一朵，停在山间
像一辆白色的大巴
园中小憩
桌上
飞来一片竹叶
拾起来
扔了
飞来一只蝴蝶，欲捉时
它跑了
它们都在冒充阳光，特别是
这只大马蜂
我总被它金色外表吓得叫起来
人哪有怕阳光的，真的
阳光，趴在桌上
它不飞，也不蜇人
像个思春的孩子
我只爱这一小块土地
世界这么大，我只要这一小块土地
我看它沙化的样子
我看它长草的样子
我看它变成水田
我看它变成旱地
我看它变成一个人
它这么小，只够一个人站在上面
它这么小，只够一只青蛙跳一下
它这么小，只够一只蚂蚱去攀缘一棵青草
可它又这么大
能安放下蛙鸣和虫叫
能盛下雨雪和阳光
能盛下一年四季
它的辽阔，足够
风慢慢地吹一个人
春天
一朵花的欢笑如此短暂
你只知道，这是繁华的春天
却不知道
它刚经历过严寒
而你，却还要去折断
它脆弱的花枝。我刚刚听到了
树枝微小的呻吟
像积雪第七次压断了它的肋骨
故乡
蜇居深山的小村
如一尾刺猬
想它时，万箭穿心
不想它时，还是万箭穿心
我用野草养它
用月光喂它
用万千的竹林隐藏这只刺猬
小小的忧伤
然后它说，春天来了
你就疯长吧
让深埋地底的竹笋
从泥中拔出来
像拔出一支支带血的箭
等笋拔光了，你就看见光秃秃的故乡了
像刺猬一样
蜷缩在深山里，月光下，溪水傍
那时
那时没有自来水，临睡前
要到池塘里洗脚
那时的人喜欢仰望璀璨的夜空
那时的人习惯俯下身子
用手一捧，这些遥远的星星
就像清凉的池水
那时的小孩常常捉萤火虫回家
它们用微弱的星光，引导孩子
在黑夜里学会快乐的奔跑
噢，那时
我的悲伤有七只萤火虫大小
我的欢愉
却如星星布满整个夜空
那不是大雨，但也不是小雨
想回到那场雨，必先
回到童年
必须有一口池塘接纳雨水
必须有翠绿的青草
必须有一头埋头的耕牛
必须有一件蓑衣
必须有一位牧童以及
可仰视的天空
雨水必须清澈
必须能顺山而下
必须漫过脚背
必须有一丁点的温热
必须有一个人在雨中奔跑
他手拿锄头
他没有名字
他像一个人的父亲
就像我是一个人的儿子
我们都在雨中
只是，你没带雨具，全身湿透
我穿着蓑衣，看一场雨
有小变大，有大变小
就像看这头黄牛，有小变大
有大变小
并逐渐变老
现在我想回到那场雨中
给村庄穿上蓑衣，给父亲穿上蓑衣
我站在雨中，全身湿透
黄色的泥水漫过脚背
老黄牛冲向农田，道路，村庄
它们从不漫无目的
它们一直在寻找
能接纳雨水的池塘
现在，池塘上长满了荆棘
堆满了各类生活垃圾，石块和碎玻璃
以及一万多滴被玻璃划伤的雨水
冬日
从场景中移去山峦
村庄，河流，荒野和曲折的乡路
只剩下老人和少妇
给老人一块可坐的青石板
一堵可依靠的泥墙，一截不短不长的落日
给少妇怀里安放一个熟睡的婴儿
好了，现在少妇轻轻拍打着婴儿
落日拍打着老人
修鞋匠
人与鞋的分离
河流才是最大肇事者
人们在对岸追逐阳光下奔跑的物欲
而桥这边，受伤的鞋
被鞋匠招集。修补
仿佛是见不得阳光的隐密之事
老人只能在树荫下摆摊
这世上，桥和鞋匠都是好事者
尤爱普渡众生
让光脚的人再次上岸
其实这河水并不深
可清澈鉴人
它收走了人的影子，只留下
一双鞋子，给修鞋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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