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村庄（组诗）
作者：漠子
1.一生盼水
抬头看见南面的雪山，一里外就有湖泊
掘地九尺见水，乡亲们仍然天天盼水
东山从小就是个秃头，北山光着屁股
西山是太阳作窝的地方，只能遥望
水渠基本都是干的，夏草长得疯狂
浇水不仅是庄稼的渴望，也是我的美梦
如果有砸起水泡的雨，和盖住鞋面的雪
父母的面色就很滋润，我比草还疯
安家在九水环拱的长安
离唐诗近了，去故乡两千里不远
电话里父母有另一种饥渴
我看见童年靠在门楣上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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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收获芽了
故乡种麦子，无数代人被岁月收割
我最怕播种了过高的期望，所以逃离土地
秋天的结果只有两个：丰收和歉收
那片肥沃，一季承载我一生
在冬天荒凉的秃地上，回望我半生
发现自己最蹩脚最失败，种瓜得了土豆
火车上，心里有一把刀砍伤自己
两只手昨晚流血，今天结痂
五十岁时，我的秋天有第三种收获
粮食芽了，如我心情，虽甜但沾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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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被遗忘的村庄
城里的狗吵闹，甚至抢夺爱人的位置
大街小巷满满。累！人的喘息当牛做马
高速路互联网把年轻人卷跑，哪有童话？
那些被遗忘的村庄，只活在打工者梦乡
父母活着才有的归途，千万里关山了望
村巷少闻犬吠，鸡鸣时辰惊醒林中鸟雀
清新活泛的气氛，化成天空飞翔的阵容
古朴在乡里越养越老，返璞归真不是传说
几只牛羊囚于圈里，其余的还给了草原
雉鸡与野猫在赛跑，黄鸭飞在湖上
静静，慢慢，蓝蓝的空气睡着了
村庄老态龙钟，老土墙是长城的后裔
大农场大农机流转田园，土地已青春焕发
城里的人乘车来种菜，禾麦依然笑在风里
机贩子收购“东方红”小农机，乡村已不能从前
父亲送我远走他乡，依依不舍那一群铁娃娃
而沉睡了五年的农机具，活在远方有滋有味
其实，它和我一样流浪，最终活在谁的遗忘
老人老得没法抚摸自己的土地，不喜不悲
无精打采，如被摘走了灵魂。他们的气魄
只能开辟小菜园，告慰先人：我还守着家园
空寂的街巷，偶尔飘过一个人影
弓腰瘸腿，两眼失神，似病得不轻
十室九空，老屋的门，吱呀一声掉土
花花绿绿的墙报，烟熏火燎，蒙尘织网
叫一声故乡，没有人回应，都去哪里了
心里轰地一声，泪花开在黄土之上
规划的新农村长得俊，小时候藏在画中
数代留恋的乡村，连根拔起，脱胎换骨
这时候，才知道守旧多么珍贵
如你我的爱情，岁月沉淀成金子
痛恨的顽固，原来是落在西山的云霞
不久会化成星星，或者一片空白月亮
传说赖在阳光和夜里，土地晒黄他晒黑
2019.6.19.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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