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 亮
罗亮,六十年代末生人,先后毕业于华东理工大学,中国科技大学,工学士,MBA,高级国际商务师、安徽省诗歌学会副会长、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青年时行商旅五洲四十余国,著有《密室喧哗》等两本诗集,诗歌见于《名作欣赏》 《诗刊》等刊。曾获首届安徽诗歌奖“最佳诗人奖”、第四届徽商奥斯卡全球年度盛典“十大创新创业徽商”等荣誉。
罗亮作品欣赏
情人节
昨天,情人有节,税务部门有人找到我
她说:你做得不错。送我一束玫瑰
她说:加油,继续。税务是一种很严肃的事务。该部门,我来自于此
我战战兢兢,接受鲜花,直到晚上我和C老先生夜宴,亦未提及此事
既然此刻是愉悦的
我又何必提到那不可或缺的钱币和孤独
——真是享受啊
风尘之后有沫浴
当我喝下满杯琼浆的时候,我期望我体内的快乐千万别碰到那些玫瑰
复 议
在董事会室,水神留了下来
他递给我一张涂鸦,他三岁女儿的,说:"这个您看看,她三岁了。
"很好。"我说,"请鼓风三级。"
关于公司蓝图
多年来令我忧思,殚精竭虑
我们到底需要什么
我们向何处去
感谢水神,感谢水神三岁的幼女
她用一只胖胖的熊指点了迷津
她是群英会的一员,扎上辫子,可以坐上我们这帮峨冠高戴的人群之主席
此在
三点至五点,一屋子乌鸦和两只喜鹊
他在啃他嘴唇上的苦瓜。“母亲,请给我未来!”他
现在陷在淤泥里;盛开出小小的但洁白的荷花
如果他没有这阴影以下秘密之淤集,他多幸福
如果他没有开出那朵小小而洁白的荷花,他多幸福
但现在他离不开这一切;他多么想
像一缕炊烟离开那烟囱,
即便是它心爱的主妇。在一间小屋子上,屋顶上
他梦想他就是那轮明月,回顾并张望着它生活中的现实
怪谈无声
夜晚,我开始呼唤植物
“我想救活你,
并喊你开花”
在社区门口,我垂着头,牵着一株小树
我体内的刺,不断外伸
但我不和邻居打招呼,和自己专心玩传球
我甚至想吐掉自己的舌头
现在,我干净了——
我五岁幻想,七岁读书
是否患过肺病,写过肥皂剧?
是否在一首诗的病句里
养好过身体?
我研究过塑料花,痴迷过玉器
用蒙古人宽大的脸醉情于歌唱
但我失忆了,(我OK了!)
我的主要精力现在集中于一株植物身上
夜晚,偷偷摸摸,父亲般担忧
凶手般想制造一些结论
夜晚,一听到脚步声
就突然想抱起一株小树,并用手捂住自己的老躯干
一张张着嘴欲喊欲自首的裂口
玻璃碎了
玻璃碎了,死带着不规则的边
他低头看它
每一片,都像他,又不像他
他后悔碎之前,未看一眼完整的他
墨汁倒在纸上
那么深,那么暗,那么准
与生俱来?抑或某日感染?
墨汁倒在纸上
向四周慢慢扩散
我没看见白在抵抗
我没看见拒绝来自任何一方
植物园
植物园里,一个女孩在为桥写生
围来一圈人,连桥上也站满了人
这个好看的女生,画,画,画了一上午
画好了,大家齐来看:桥,断桥,并无一人
碰撞
碰撞发生了,玻璃向我抛洒着它的碎片
我被布置,停在城市的节点
声音突然拔高;被嚗光,被关注,人们的惊呼
一下子像鲜血涌出
有人猛跑
有人掏出新手机
而被碰撞物说:不用担心,我们只是发生小小的口角
撞击,不过是他扔过来的
小石头一样的词汇
1、简要谈谈你对“前卫”一词的理解。不局限于诗,随便在什么层面。
如果只把“前卫”理解为“另类”“新奇”或仅仅表现出一种“与传统彻底决裂的美学极端主义”,则我难掩内心的失望,因为它只说出了其“壳”的部分或姿态上的部分;依赖独立的个人经验,不惧一切既定的概念范畴、思想规范和价值准则的强权、抵制同化的平庸、追求精神自由才应是它的内核和本质。只有那些具有个别性,创新性,深刻性的艺术作品才有资格称得上前卫作品。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希望它是不动声色的出击。同时,因前卫所含有的流动不居的特性和其实验性,应不断地被反省和重新辨析。
2、在诗的层面上,“前卫”或“先锋”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首先我希望它是一种语言的解放,让语言之鹰飞向更具有不确定性,非逻辑非线性开放性的广袤云空;其次,它是有着深度体验的独行,是在未知领域孤独危险的漂泊与坚定勇敢的求索和漫游。正如在用人上的“不避亲仇”,具有先锋精神的诗歌,本质上是一种对题材、主题以及语言形式和审美审丑风格上独立、自由、开阔的不受限,不受任何窠臼束缚,把个性和深度通过合适于其的方式展示的语言艺术。
3、当你意识到或说出“先锋”、“前卫”、“实验”这一类的词时,你下意识是以其他什么样的词或评判体系为参照系的?
可以说,西方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文学思潮几乎是同时对中国新时期文学发生影响的,以西方文艺理论和该理论下产生的西方文艺母本为参照系,我觉得不得不张扬的是其于人类精神文化方面的两个最突出贡献,一是对“人”的进一步发现;这里的“人”是个体的人的深化和发展,是非理性层面的“人”。二是语言论的转向,语言成为本体;象维特根斯坦等分析学家注重语言的运用,甚至认为这是哲学的唯一问题。语言不是描述世界的工具,而是“世界”本身的显示。
4、是否存在一种所谓的“实验诗”?你怎么看阿波利奈尔的“图像诗”?你怎么看朱赢椿的《设计诗》这一类作品?
如果“阿波利奈尔是希望通过形形色色的视觉和象形方法,如图示,词语断裂,空白,诸种排列,大小写等使象征系统在虚构下产生陌生化效果”,我还是读到了他在文字部分里既有的丰富诗意——虽然我更希望他纯粹地通过文字来实现该种陌生化效果,但我们的一些图象诗和设计诗爱好者虽宣称着“诗为本质,图为外壳”,我却更多地只看到增趣的一面,感觉诗歌应有的品质欠缺,如此则作为本质的诗歌与作为外壳的图像被本末倒置,因而除了一时的好玩,对其是否具有诗歌作品应有的力量、深度和特质,及会有多久多大的生命力都只能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5、实验是诗写作的题中应有之义,还是实验作为一种外在的注入物,才能给诗带来生命力?——或者应该这么问:诗的本来面目,在你这应该是什么样的?
实验是诗写作的题中应有。
从严格意义上讲,任何一首合格的现代诗都具有实验性,即它的个人性,创新性,深刻性。于我而言,诗还是要还其极为个人化的语言创造物之本来面目,而它真正的价值分量体现在它个体性,原创性及体验深度的天平上。
6、三十年来的汉语新诗语境中,“实验”或“先锋”似乎成了一种“政治正确”的说辞,有抱负的诗人,几乎很少有人愿意认为自己是不“先锋”的,但大家对何谓“先锋”又有着不同的界定。请给出你的私人定义。
虽然“实验艺术”可理解为“用各种可能的途径搞艺术”,但高明的诗作者,它的语言里气息和况味,应取自生存体验的极限和艺术思维边界,即于悬崖边舞蹈,用界边上自在而活跃的语言为我们献出一个与现实生活相辩证的“另一”世界。
7、请谈谈过去时代的文学作品中你所认可的具有先锋性的作品。
我特别喜欢曹操的诗歌,慷慨多气有份量;隐秘于我内心的还有这么一点,就是我一直希望我的写作中可以剔除或减少中国传统文人式写作中常常带有的那些软弱气息或只留于文字表面上的硬度。曹操把一个时代的风貌及一个于险峰之上人的内心的丰富性和人性之复杂性充分展示出来而显出实在的力度。若再提及一位国外诗人,我想到的是希腊的里索斯,我为他作品的气息痴迷,那些于他诗中的“戏剧性独白”及超乎于读者想象之外而又确实存在于现实生活中的某些人类思维活动和行为,貌似荒诞,实则回旋着不绝的弦外之音。这一点上做得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还有美国大卫·伊格内托。我从这两种向度的诗歌里找到我在两个方向上的所需。
8、请谈谈同时代人中你比较认可的“先锋”写作。
如果只谈一首同时代人的诗歌作品作为“先锋”写作之典范的话,那我要说说余怒的《猛兽》,这是一座诗作珠马朗玛峰,文字的峰峦和沟壑中或藏匿或跃出现代人复杂而隐秘的深层体验,那些奇异的个体体验,瑰丽却时常又不动声色的语言,似乎用之不竭的于他心中的物象意象,都恰是我们所匮乏的——这样的文学高峰,使我们产生反复接近、阅读和体味的强烈愿望,为之颤栗与思索……不正是这样的语言雄峰,使得我们生命和写作的意义一再被我们更强烈地感知吗?小说家洪峰有段话“个人想象的永久性实现,它应该和公众的现实相当疏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远离了公众的生存历险。当一个作家的生活历险和公众相同的时候,他的创作便和想象告别,他已经不是一个特别的人”。余怒的《猛兽》给了我们一个特别的艺术世界。
9、如本辑选题关键词所显示的那样,在诗歌写作上的实验性质的开拓,被很多人视为“异数”,这是相对褒义或中立的说法;而“异术”的评判则更接近批评和贬斥。现在的情况是,人人都愿意自我标榜成一个“异数”——潜台词是,经由缔造某种新颖的格局,你最终将汇入经典的序列——,但最终也在尽量避免自己的实验仅仅是一种“异术”——你只是一个失败的实验者,你的实验无非是炫目一时的杂耍。除了通过作品本身外,你还有什么别的辩护方式?或者,仅就此谈谈感受吧。
记得国外有句话叫做“有人发现新恒星,有人发现新菜肴”。我以为,那些能够让你发现新恒星的“异术”成就“异数”,而只能发现新菜肴的“异术”终归只是“异术”。
10、《旧约·传道书》上说:“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不谈这句话的神学内涵,单说在“日光之下无新事”的语境下,或许无所谓诗的“新”和“旧”、保守或前卫、因袭或实验?我们该如何来处理这样一重绝对意义上的困境?
当我们的“不新之事物”被灰尘蒙蔽的时候,总有少数人率先为它们拂去灰尘——而这样的“拂尘”,甚至连实际上的吹拂动作也不要,它或许只是为我们的世界提供了惯常视角以外的一种新的视角,常规抉策以外一种新的选择——我们就努力成为那些率先给老旧的事物“拂去灰尘”的人吧!
(原载《飞地》2014年5期)
罗亮:我是个一只脚踏进河流的人
您创作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什么样的情景会触动你的创作?
我曾说我是个一只脚踏进河流的人。这种姿势既非我刚入河流,亦非我正欲离开。
幼年我就开始写诗,我确实不知是谁是什么为我的内心世界打开这扇朝向诗歌的窗户。恐惧、伤害、还是与生俱来的心灵深处的敏感?让我在忙碌中有不断停下来向内省察的能力和爱好。
能和我们分享一首您自己最满意的作品吗?这首诗反应了您当时怎样的心境?
二十多年来我大约写过500首诗歌,去年底由长江文艺出版社选取了260多首结成诗集《密室喧哗》出版,获得较好的反响。若选出一首,那我就选《8.31》吧,因为它展现了我近几年写作中我想表达的东西,即那种涉及语言间精彩的关系和生存中的种种令人无奈、茫然和分裂又痴迷、无法推卸掉的东西。
诗歌对您意味着什么?
诗歌写作是我一种解放、抗争和亲近的方式。
诗歌不可能毫无意义,也不可过分追求意义。中国人讲求诗言志,但我偏好那些“志”也好,意义也好,情也好,表达方式或语言形式“隐”一点,少些直白,多些岐义,给读者留更多的体味空间,如此就是更信赖读者,更尊重读者,并把读者吸引到与作者的共同创造之中。诗是语言与现实之间的对话、语言与语言之间的对话,有时把“我”客气地请入其中,更多时要把“我”坚决地驱逐出去。
您和诗友之间的交往状态,是否还有对诗的习惯?
安徽是诗歌大省、诗歌强省,曾有令无数诗人、诗歌爱好者神往的宿州路9号<<诗歌报>>,现在芜湖路168号同济大厦6楼里的<<诗歌月刊>>;过去和现在都有着一批在国内具有影响的杰出诗人。除了众所周知的名诗人、老诗人,目前在合肥活跃的中青诗人有陈先发、章凯、蓝角、吴少东、张岩松、汪抒、何冰凌、黄铃君、水晶钥匙、红土等;安徽另一个诗歌重镇是安庆,那里有余怒和沙马等了不起的好诗人。我们在一起既有私交,也有神交--这是生活的赏赐。我们经常聚会、交流,但不再仅对诗。
你为何把第二本诗集取名《密室喧哗》?
密室喧哗是我一首短诗名,这首诗歌一般,但这个名字我很喜欢,一是符合我写作的状态,我几乎不参加任何诗歌活动,但坚持默默地写作二十余年,虔诚、认真,并努力向其深处、远处、极处走,是一种密室里的喧哗。
二是符合我作品的特质。不少诗歌界朋友说我一些诗歌文字冷静、幽微,但却是暗流涌动,诗中藏有千军。
诗歌中的细腻感性情绪会影响一个商人的工作吗?
我自己就既是一个企业的创建者和管理者,也是一个诗者;既是一个工商管理的硕士,即MBA,也是省作协的一名会员。那可能是两个迥异的世界,他们于我和我的内心世界却都如此重要,但对于外界,我从不让它们混淆。我是努力生活在这两个世界的人,很少让他们交叉。这是我自己的一份能力和责任。
16年前,我在自己第一本诗歌小集子后记里说:“做一个物质生活的‘白领’,做一个精神生活的‘白领’,这两只手把我‘撕裂’!”现在我说我必须有且已有能力去平衡它们,并以此为美好。只是我已为此付出过还将会继续付出双倍乃至数倍的代价和努力;而同时,它们也数倍的回馈了我。
你觉得现在这个社会适合诗歌生长吗,为什么?
我觉得:非常适合!甚至是难得的好的适合诗歌生长的时代,因为这是个大时代,最好和最坏的都可能在同一个时代,同一处。当前,我觉得在百年中国新诗里,没有哪个时期像今天这样开放和宽容地对待独立自由的个人化写作,而诗人把关注存在,把人的生存和生命现实,作为最真最切的表现内容。只是在对过去那种"自欺欺人"式的诗歌形式的抛弃中,也常常放弃了传统如精致、典雅、宁静、高远等一些诗美标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关注人性和诗性生命意识的复归。
什么样的生活才是诗意的生活?
诗歌和生活有时是一对矛盾。但对我来说,它们有时更像一对相隔不远打不分离的鸳鸯鸟,彼此相关,阴阳两极,互相调和。我们可以不写诗,但我们栖居中和生活里不能没有诗意。居是“大不易”的。“诗意的栖居”更多是我们的梦想,是奢侈品。但“诗意的栖居”不仅仅只是大房子,还可能更应该是心灵中一块被理解与尊崇的心灵天地。虽然这二者的和谐统一谈何容易,但向上仰望天空,向下脚踏大地,我们为此努力、奋斗,并保有梦想。
(原载《合肥印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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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别默默的看了,快登录帮我点评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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