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
     文/艾院（上海）

无意冒犯。只是
被高处的色彩吸引
踮起脚尖，我要
一探究竟
没有荆棘阻拦。从容
成自许的安全
采一朵小花，拾一片落叶
踩在洒满阳光的小径
仿佛自己的后花园，一片静谧
而你，突然出现
以孑立的背影告示
这是独立的领地，只饲养才情
一道秘密的栅栏
横亘


【赏析】
       这首《那一次》有一定的创新，一次特殊的遭遇，通过一种《游园不值》式的短剧，揭示了人的隔膜天然属性，和不愿意承受打破隔膜造成无奈的风险。这个话题的诗学表达就像一些特殊的领域，极易造成诗意，并分解成不同的剧情，就像七巧板，可以拼接很多花色。人生所有的美好源于遇见，神仙也不能脱离遇见而产生际遇。人的一生就是一条路上的所有遇见，遇见并不能必然的产生际遇，从一个更长的距离看际遇就像我们看见茫茫的星空。想起康德的一句话：“世上最使我们震撼的是头顶的星空和我们心中的道德律。”

那一次，不是某次，而是非常特指的唯一一次，尽管背景模糊，但结果很突出。去年今日此门中，“无意冒犯。只是/被高处的色彩吸引/踮起脚尖，我要/一探究竟”，起句很干净，声势也很弱，但并非不刺激。无意冒犯并非没有冒犯，恰恰相反，就是有点小坏，就是有点小故意，美丽的错误。高处的色彩，说明还是生活在表象世界，还是眼目色相的世界，还没有空不异色，但探究的勇气还是蛮可嘉的，尽管不能等同屈原的“吾将上下而求索”的使命感，但上上下下求索的人生姿态还是有的。

探险和窃密是生命的趣味，如果“没有荆棘阻拦。从容/成自许的安全/采一朵小花，拾一片落叶/踩在洒满阳光的小径/仿佛自己的后花园，一片静谧”，这也是很惬意的。我们古人，就是私家园林也是对外开放的。尽管有叶绍翁在《游园不值》中所说的“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那种小气的园林主，大多数私家园林主是大方的。在林林总总的私家园林中，最有名的应该是沈园。沈园在古山阴，即今绍兴市城南禹迹寺附近。沈园这么出名，完全因为陆游信笔在沈园的一段粉墙上写下了千古名篇《钗头凤·红酥手》。我们古人不但让你游园，还给你提供发表文章的地方，多开明！

这首诗，如果止于此，这首诗很寻常，一些优雅的盗花小美兽一次误入白虎节堂，有点刺激，有点尴尬，这是一个没有装眼睛的雪人。怎么给雪人装上眼睛，并涂上红色的口红，才是一个诗人区别于写作者的分水岭。“而你，突然出现/以孑立的背影告示/这是独立的领地，只饲养才情”，这段充分显示了诗人不凡的手筋。“你”绝对不是一个过客，在诗人的生命中就过去了，而是从“有个人”升级成“你”，变成了诗人生命的日常。剧情化也很明显，突然出现、孑立的背影，都是故意营造出一个东邪西毒式的怪人。告示、独立、领地都是很官方的大词，说明这是一个大使级关系，可不是老百姓之间的鸡零狗碎。然后，诗人把笔头一荡，不写人类写人性。与唐贾岛在《寻隐者不遇》中写的’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不同，我们诗人见到了隐者，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而已。

一个独立特行的隐者，养才情干什么？要东山再起吗？有复仇计划吗？“一道秘密的栅栏/横亘”，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摘花的时候没有栅栏，现在出现一个秘密的栅栏，这是心理上的，也是情绪上的，可能是真相，也可能是误判。这个栅栏像泰山一样“横亘”，看上去牢不可破，最后却演绎出人间一段红尘故事。这时候，我们要感恩红尘，感恩红尘中可能无不可能的魅惑。

从塑造人物的角度，“你”是缺省的，但人物很硬朗，像鲁迅《铸剑》中的黑色人，我以为，黑色人和成熟起来的眉间尺，都是“铁的人物”，他们都呈现出一种刚劲有力的美。孑立、独立、横亘三个力量词都是来塑造黑色人的，我们只能望其项背，而不能跟他分庭抗礼。这个人也许就是陈寅恪先生说的“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的化身。所以，小丫头上下求索，也并非“游园不值”，而是很值。

谢谢梁老师的精彩赏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