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次出发而伤口完美
——蔡小敏诗歌赏读
文/林程娜
有人说，诗歌是一剂良药，可以慰藉生命而医治灵魂的伤口，又如黑暗中的一道光，开启敞亮的视域而照见一个光明的精神世界。在揭阳诗友蔡小敏的诗《旅行》中有这样的诗句：“ 这样，我就可以一次次出发/而伤口完美/一次次重逢而/行囊空空。”而面对缪斯女神的青睐，相信每一次出发与遇见都使人感到不虚此行而不是行囊空空，在蔡小敏的诗写努力中，我们同样能感受到诗歌给她带来的生命修复与精神慰藉的力量。
在诗歌中，时间是亘古不变的命题，它有如浩瀚的海水般淘洗着砂贝，诗歌对时间的记录，如同在海滩上搁浅的贝壳，它与背景——海水一道构成了美丽而沧桑的画面。对似水流年的追忆，对过往进行梦境般的重构，是蔡小敏诗歌中写得较为出色的部分。她的诗集《流年像个孩子》的命名便可看出她对时间的触感与怀想，内中有此句：“这个世界/总有阳光无法到达的地方/流年偶尔也会像个孩子/孤单地坐在床沿”，诗人总有一颗纯真的心，他们对自我生命的体验总是率真而敏感的，而诗歌之于诗人，就如同在那阳光到不了的生命境地开启了一扇新的窗口，从而从容迎接精神上之自我的重生。不同的人生经历让人对生命、对时间的体悟也会有所不同，在蔡小敏的生命觉悟中，将时间进行了个性化的比拟：“流年像个孩子”，其实这是孤单却不孤独的生命状态，这种对时间宠爱般的关照，恰恰体现出她对生活的热爱和为之倾注的诗写努力。“从天空到大地/匍匐的影子，拉开生死的距离”，“像事物走到尽头/天空，海洋，或者梦境/原来都在同一个地方”， “时间擦过一粒微尘/倔强的额头/开始呈现麦田的颜色”，蔡小敏对时间的理解是渐进式的，通过梦境，通过追忆，以倔强的姿态让自己设身处地地创设新的希望，新的方向：“身边的植物若有若无/我在黑暗里改变了方向/和一颗流星结伴，坠入草丛”，我想，这个充满唯美画面感的新方向，应该也是她对诗意生活的寄望与探寻。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诗歌其实也是一种追忆，它用独特而诗意的语言，将诗人的人生阅历和生命体验构筑其中，形成一种新的幻象般的真实，在这个过程当中，诗人的情感是贯穿其间的重要纽带，它如血液般缓慢而有序地注入诗人的诗写，也使到一首诗变得更丰盈而具体。作为一位女性诗人，蔡小敏有着细腻而敏锐的情感触角，她在诗歌中所注入的情感也是细腻而丰富的，并且带有某种奋不顾身的决绝：“你站在残垣断瓦之上等我抵达/就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也能不见不散”，“那就动手吧，借春日之名 埋下一些种子/不必担心，那些在黑暗里烂掉的/上帝会给出该死的理由”，“ 如果退一步真的海阔天空/我还是会选择前行/逼近自己的悬崖”，这样的坚定决绝，正是情感的力量在驱使，打开了作者诗写的出口而安置着她内心的不安、惶惑和犹疑，至此，也使诗人更加坚实地迈出新的步伐，清醒地抵达一座“开花的岛”：“沉沉睡去的世界里，我在描画/一座开花的岛”，这座岛虚实相间，将想象、感觉与知性融于一体，也可以说是蔡小敏心中的诗歌之岛，唯美而深情。
在我们的生活中，诗意的东西并不缺少，只是发现诗意的眼睛有时还停留在其他的地方，比如日常琐碎的繁复往往会让人们对诗意的事物熟视无睹，而对诗人来说，他们更擅于在庸常或特别的日子中寻找诗意的部分，并为此记录而将日子命名。比如在蔡小敏的诗歌中，就出现了一系列和节气有关的诗，如《霜降》《立冬》《冬至，有些隐隐作痛》《春分，我需要一丝倦意》《惊蛰，我决定把想念提前》《立秋，不见秋》《没有雪的大雪》等。在这些诗中，她将日常的生活细节嵌入其中，并有机结合自己的个人体验与情绪，营造出一种立体的诗意空间：“立冬，一册线装书突然脱线/我又陷入那架纺车摇落的/旧时光”，“当节气高出一截衣领/我站在一面镜子前……/没有雪的大雪/我不做英雄，走入镜中/委婉地捧起日子，以及/日子中的沙砾”，这些日子中的沙砾是生活赐予的珍贵部分，它们也许毫不起眼，但却在诗人的轻描淡写中变得诗意而美好，其中，离不开诗人对生活的感恩之心。
其实，这里谈得最多的还是蔡小敏诗集《流年像个孩子》中出现的诗，而在这两年的诗写探索中，她也写出了一些让人惊喜的作品，在近作《山中一日》中可见其诗歌结构整体性的提高及对造境的用心：“ 一座无名氏的墓碑/光影静卧，石阶无人打扫/一地落叶，跟着我从右边上去/又转身，从左边下来”， 似有若无的以动创静， 这种无意义的造境法使到诗意的张力更为饱满，让人在“山中一日”中体悟到生命的短暂与可贵。诚然，蔡小敏在诗歌艺法的提高与题材的选择上都有较强的自觉性，她努力在诗写中进行着新的探索与可能，然而，诗歌的真正冲击力还不止在此，在更加自觉的精神完善与探知之路上，我相信蔡小敏的诗写空间将会更广阔。
附：
蔡小敏的诗
《旅行》
我要流浪。以飞翔之名
从风口到浪尖
一路诊疗曾被折断的翅膀
一路收留风雨飘摇的
草木。当然
我要学会吉卜赛人的
记忆和遗忘
这样，我就可以一次次出发
而伤口完美
一次次重逢而
行囊空空。
《桃花》
这样阴郁的下午
我不知道该浇水，或是剪枝
在一朵花前手足无措
熟悉的事物都各怀心事
这个世界
总有阳光无法到达的地方
流年偶尔也会像个孩子
孤单地坐在床沿
《山中一日》
枝叶遮蔓，到处旋转空的气息
风在调戏草茎的
露水，人被一粒鸟声拽着
孤单，跳跃
一只蜻蜓点中春天的穴位
在我眼角翻飞
一座无名氏的墓碑
光影静卧，石阶无人打扫
一地落叶，跟着我从右边上去
又转身，从左边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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