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恋诗歌一组
朝见缪斯
今夜，我允你化身成我的
——王
允你去蒹葭丛里，采摘
一朵刚出岫的月光
我读不懂你的冷漠
正如我读不懂，月亮
淡淡的哀伤
我把自己装扮成踩着刀尖儿
跳舞的姑娘，引你
在海风微醺的今夜
悄悄，推开我的窗
——“我的王”，我轻唤
真理纷纷退下，只留下
一朵月光
读余华《活着》
每一种生物，都在季节里
历险。甚或是
深度抑郁后的疗愈
漫无边际的等待，在黑暗里攫取
金子似的多巴胺
紫罗兰和薰衣草是意象派
杨树和柳树的哮喘才是风的在场
爱不会留下实证，恨也不会
以活着的方式解读活着
我们需要一个漫长的午后
让诗歌消弭，让诗意重生
时光有相
立秋那日，天空朗润
大丽菊和向日葵同居一圃
有风执帆，芬芳一浪一浪
驶向袅远的季节之滨
我给父亲打了电话
他正在树荫里下棋
我仿佛看到阳光的金粒子
跳过树罅，在他的脊背上滚动
秋凉尚远，蝉在叶丛里安静地呐喊
他们，在故乡
母亲在阳台上侍弄花草
阳光被汗珠筛成细小的沙粒
掺进泥土。铲子翻炒出五月的香
月季开了两大朵，灯笼花孕气十足
父亲提着两大桶水，恭立等候
母亲说花草都有仙气，要虔心敬奉
父亲盯着母亲的背影
像在膜拜那些花草
没有一种草不是花
都说，每一棵树都开花
那么草呢？
蒲公英把太阳伞举过头顶
风铃子把粉红的小铃铛别在胸前
薰衣草的爱意在整个原野蔓延
还有一种草把花开在心里
每个春天
都在空谷里暗洒清芬
没有一种花不是草
没有一种草不开花
在万物竞生的季节，无花果
也在细雨微风的彼岸
等待一场
意料之中的绚烂
深蓝与雪线
必要在空茫里找到一丝慰藉
于是，便有了岛屿和风
疆域是撞击而成的结果
一道亮白的线，割裂了时空的边界
如果奔逃是一种宿命
自由就是最大的牢笼
在浩淼的深蓝里
雪成了最抢眼的隐喻：
前路无涯，回头有岸
冬歌
如果死亡能遏止凛冽
严冬的风这样做了
切断喉舌，扯碎筋骨
只留下一道影子
在天鹅湖硕大的眼窝里
芦苇以赤裸献祭寒冷
枯荷无泪，垂首
或许该有一面旗帜，鲜红
如血。呼啦啦的音符谱写苍凉
再以盛大的苍凉膜拜
恒久的新生
说书人
牛皮纸上的故事，被寒风
吹进炉火正旺的堂屋
江湖万里，风云千载
一块醒木行遍了
四时悲欢，人世冷暖
一把折扇抚平了
待烟斗里的时间煮沸
说书人熄灭喉咙里的柴
用苦茶过滤人生
一滴一滴的温热
在胸膛里化成
药和蜜糖
无限事
云幕低垂
披覆死亡的神圣
爱伦坡的乌鸦
保罗策兰的黑牛奶
都不及它
闪电是它的媚眼
如果雷声迎迓
那触着风的宣言
有别样的清雅
鼓点儿放浪，中年被打成筛子
滴落的糖或者盐
瞬间凝固
我只要一小撮
装饰鬓角的芳华
归来，不再是异乡人
黄昏时，惊风归林，群山交出影子
我驮好夕阳，爬上马背
我们都该回去了
八百里草场是草的
如果有什么可以永久居留
一定是用灵魂做了交换
只有月光有权为这无边的水墨
做最后的晕染。我想象着
当我骑着瘦马风尘仆仆远行归来
我们已不再疏离。它们披着圣光
认领我，不再是异乡人
注：海恋，原名赵一男。习诗多年，有诗作千余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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