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峦（组诗）
文/杨湃

1.
我和这只狗用同一个名字：闾井神府
我只是闾井神府的导盲犬。
我经常找不到闾井神府的身体，
凭吊，外部的街灯的光
看到出口。看到斜径入深山，
草石覆寒星。

而独立面对山峦时，
以为是一伙人的背影，一阵相聚
耳语，便转身四下里走远。
有留下装酒皮囊的
有留下地图，假肢或群鸟般于暗淡黄昏
呢喃的。沙一样的金沫，黎明似的书籍，
冬日冷光游离的账本……
但没有人说过：谁留下了
于岚霭之中微微抬起头的无限的坟墓。
似乎死者表情的黏液泛溢：继续
活下去，或不曾感知这山峦只是一瞬。
一瞬，而导盲犬则需纵身于永恒。

我和这狗，都叫
闾井神府。

2.
荒原流淌着季节河。
空卧或站立，恢弘的沙。
我或将终止狂想，卸下细心打造的鞍。

此非终点，
日头归去的山顶，我未达及，
贫瘠的长衣尚飘在空中，
某一个背影的话语，依然含混不清，
没有迎来——寂静，或会意而怆然的
——时刻；坐在山峦深处，
我紧紧贴住长满苔藓的耳鬓，
来日发芽的种子，还在泪腺之中，
压满苦菜的土窑没有多余的鞍垫，
和神的慰籍。

是这样的，事情是这样的，
——山，有时是一粒沙，有时
是岐路迷途的絮语，和猛兽掠过恍然头顶。
一朵黄花怎么就代表了
无际的荒野？

3.
岷江漂流的火，在眼前是一个灵性的童子。
新月含羞。童子
眷恋纷扰不休的混世窗棂。

暴力的酿制者，于酒瓮中
溶入短刀，长刀，夜色深沉的暗语。
玉镯里一只抱定烙印的香手。

这些暴徒，包括我。
我们在山谷与松针，草蔓，泥沼撕杀，
与饥饿，富裕交换贞德。

顺狼道过往留下窃笑不止的标记，
回去取一副辔头，勒住岷山之雪，
折颈西而北方。

4.
取北斗七星的鞋样，搓巴山夜雨的麻绳，
隐忍的酋长的马帮，压寨妇人迷濛怨情里
寻找缘聚缘散的针眼，纳一双
亲吻血泡的船。草梱上摔不死的蜈蚣
咬肿落伍者脚踝。

山根临水，
薄雾茅屋，竹竿拓石头心里横向白龙江涛声。

5.
纵火焚长亭。
集天下洗却胭脂之水，走上最高最乌的
浓烟，松簪而卧。
见汉赋挑选齐刷刷的琴手，也
猛士一样磨练心智，
有女不禁涌出乳汁。

北方统治车马，南方作坊昼夜营造丝绸。
汉五株，因问世而惨死无数，
幸存受孕者不分男女，胯下常湿一大片。
若非黄河滩以及芦草起伏，
儒学何矣？

而今苦荞红透，胎儿古奥的名字，
尤其口耳相传。选择一个不朽不青的角度，
放眼望去，潮水悸动般的脊背之波，
每一颗日落皆锚入骨髓；
不叫山峦，不可叫作别的。难道
深渊般的苦恋，就是无言以对吗？

拜读杨老师佳作，点赞

洋洋洒洒，出手不凡。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