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旦2020年11月诗选
▎试验
他倒立起来
试验用手走路
现在他用一只手也能走出很远
就像用一只脚跳着走
这标志着他的试验接近成功
酒鬼们看见他的脚
飘过小酒馆窗前
一起喊，跳起来啊
于是他就临时跳起来
有时酒鬼们拦住他
往他嘴里一杯杯倒酒
这时他还在跳
装作很难停住不跳
2020-11-1
▎转换
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你是谁
他是隐藏的，你前去寻找
只有走向找不到他的地方才能找到
这是什么逻辑！我想看着你
怎样寻找，究竟走向哪里
既然不知道你是谁，如何才能看见
我知道寻找不是我的目的
我只想知道这样的逻辑是否成立
如果成立，我就能够看见
而你，也就一定能够找到
这就是我做的事，随着信心日渐衰退
我反而将偏离逻辑的逻辑
树立为前提的必不可少的前提
“看见吗？怎么还没看见
就要看见了吧？”这世界
总有数也数不清的人在自问
我就是其中一个！我希望
你和他都是真实的，我希望我还能坚持
2020-11-12
▎马
好多年没骑过马了
最后一次
看见马吃草的样子
也好多年了
我骑过的那匹马
和我最后一次
看见的那匹吃草的马
都还活着
一匹马活着
另一匹必然也活着
我说的其实是一匹马
把一匹马说成四匹
可以再加一句
好多年没看见
月光下正在诞生的马了
那带血的马
2020-11-14
▎感冒
去年这个时候感冒没有，拉肚子没有
这样往下想，就陷入了回忆
天凉了，一不小心就会感冒拉肚子
昨天拉肚子了，不过没感冒
我说过，感冒比拉肚子厉害
每当天气转凉，为什么就容易得感冒
这样往下想，就陷入了医学
此刻，我既陷入回忆也陷入了医学
有限的，粗浅的，一闪而过
涉及街边药店、手纸、马桶和饮食
2020-11-4
▎论巧合
疯子的身体总是很瘦，而傻子总是相反
我思考这个事时，也太巧合了
一个疯子与一个傻子从我右侧擦肩而过
他们早就认识，互相也不打招呼
我也不与他们打招呼，装做没看见
我试过，只要我主动打一次招呼
每一次相遇，他们都会先打招呼
这还不算，还要跟上来谈个没完
也顾不上打招呼，我立即思考为什么如此巧合
如何才能改变巧合的实质，比如
多少个巧合相加才可以推翻一个巧合
半年前我曾经思考过道士的身体
为什么总是很瘦，而和尚却总是相反
与这一次过程十分相似，算得上
巧合的巧合。然而，又有什么用
2020-11-12
▎眼罩
戴眼罩没有什么道理。眼睛病了
或眼球缺一个，哪怕缺两个
戴墨镜不可以吗？不比戴眼罩好看吗
戴口罩可以理解，至少今年
可以理解。不说清楚，100年后
可能有人问为什么今年可以理解
让他们问去！戴乳罩也可以理解
不用怎么说，100年后戴乳罩这事
也不会不理解。然而也不一定
万一进化到没有乳房呢？万一
退化到乳房没有了呢？这两个万一
是不是一个意思？不是一个
又是几个？先不说这些。这首诗
写的主要是眼罩而不是乳罩
戴眼罩真的不可理解吗？是指以前
以后？还是现在？事物的转化
既与进化有关，也与退化有关
既不涉及进化也不涉及退化的少之又少
现在伤心的特别多。大哭之后
据说戴一会儿眼罩容易让双眼
恢复正常，微笑也恢复得快一些
2020-11-16
▎这是一代严重好色的诗人
沈奇教授说他这次
参加诗歌周刊
举办的宁国诗会
一个重要收获
是听说了轻度腐败
严重好色八个字
这原本用来形容
徽菜的八个字
沈奇教授如此感兴趣
或许因为
还可以用来
形容别的
现公之于众
谁想用来
形容什么
就形容什么吧
而我只想
用其中的
后四个字
形容一下
这一代诗人
2020-11-23
▎在一座废弃的铁桥上
三个人轮换着摔跤
没轮到的那个人
就昂着脸看天
他们好像是从天上降落下来的
等摔跤结束了
他们还回到天上去
2020-11-19
▎哑口无言
宁国南山上
有一块泥巴
想被捏成一个
身材接近
诗人陶杰的青年
抬进龙窑
一连烧七天
才有知觉
它才知道
自己被捏成了
一个大缸
不是口很小的
那种大缸
而是口很大
2020-11-23
▎在宁国听李太黑朗诵李太白的将进酒
古有唐朝李太白，今有宁国李太黑
李太黑说，江南无我便无诗
李太白说，天下无我无宁国
他们这样说了没有，我没听见
我觉得他们同样用老酒浸泡出来的骄傲
允许他们摇晃着脑袋如此吹牛
2020-11-22
▎2020年11月21日下午，游宁国山门洞
我们去游山门洞，我们两个人
加上雨就多了，当时下着雨
应该加上雨，应该把每一滴雨都看成一个人
我们很多人一起去游山门洞
洞里从前有一个隐士，谁也请不出来
隐士还住在洞里吗？一些雨
往山洞里飞。雨的好奇心依然很正常
2020-11-27
▎仿佛附近真的生长着这样的树
一群白色的小鸟飞过
与前天飞过的
一群小鸟的形状十分相似
可颜色截然不同
前天飞过的是黑色的
它们的身体
都是薄薄的一层
仿佛白树上和黑树上
分别生长的叶子
它们脱离树枝唰唰朝我飞来
白色的特别白
黑色的特别黑
仿佛附近真的
生长着这样的树
2020-11-3
▎在宁国
我怀揣一份印有阴性二字的核酸检测报告
于2020年11月20日进入宁国
像一个无罪的人，怀揣一份证明无罪的证明
像一个有罪的人，在逃窜的路上
怀揣一份用来蒙混过关的护身符
2020-11-25
▎从计划第一步他就开始激动
突然封城了！谁也没有想到
几天前朋友们还聚在一起
现在谁也见不上谁。他开始计划
通过下水道去见一个人
从计划第一步，他就开始激动
一个真正深邃不解的迷宫
总有被某人注定记起的一天
他是这个人吗？地下一直
潜伏着的下水道是这个迷宫吗
计划中冒出一群大老鼠时
他更加激动，手里的探照灯
忽明忽暗，一个人也没遇见
2020-11-3
▎两个人
这两个人的脑袋都长得特别像气球
更有意思的是，这两个人
虽不认识却一直在互相走近
现在，他们还互相看不见
不知道再过多久，他们才能互相看见
也不知道走近后发生什么
互相碰一碰他们的气球吗
2020-11-6
▎马拉多纳并非死于心脏骤停
马拉多纳右肩上纹着
格瓦拉的头像
左肩上纹着一条巨龙
左臂上纹着
大女儿达尔马的头像
右臂上纹着
小女儿吉安娜的头像
右臂上还纹着
外孙本哈明的名字
左小腿上纹着
卡斯特罗的头像
马拉多纳右小腿上
纹谁的头像
一直定不下来
马拉多纳天天想来想去
反复想这个事
这个事太大了
2020年11月25日
马拉多纳终于
累死在这个事上
2020-11-27
▎主张有时候是专门用来说着玩的
管党生做梦娶老婆
心花怒放之际
梦见我建议他
不要再结婚
我觉得我不太可能说这话
我虽然主张
已经结婚的立即离掉
还没结婚的
永远不要结婚
主张归主张
与生活毕竟是两码事
主张有时候
是专门用来说着玩的
2020-10-26
▎一再中断的阅读
有的书隔几个月或几年
又拿起来重新阅读
每一遍都是从头重新开始
每一遍都没读完过
为什么这样？以前
问自己的话今天又问
这叫中断吗？重读为什么
不从中断之处开始
从我以前的笔迹停止之处
我曾试过往下阅读
可这之前书上写了什么再也记不起来
我还试过中断之前
去读书的最后几页
这反而加快了中断
一再中断为什么还要去读
2020-10-18
▎一个诗人必须认识二十四种以上植物
为排除湿气吃中药七天
这期间不能喝酒，不能吃海鲜
不能熬夜，不能发脾气
今天是最后一天，想起
应该看看药里到底都是一些什么
居然没有一样不是植物
居然没有一样我能叫出名字
记起多年前有人号召过
一个诗人必须认识二十四种以上植物
2020-10-18
▎刘小雪
她一生下来母亲就死了
她从没见过母亲
母亲从没听见过她的哭声
说起这事她很平静
看不出她对母亲有什么感激
谁又见过上帝呢
没见过上帝却对上帝
心存感激的人太多了
这是在一次聚会上
她对面坐着一个
信仰无神论的男人
那男人对上帝可谓麻木不仁
悄悄地他在以他与
上帝的关系对应
刘小雪与母亲的关系
2020-10-18
▎不知道笑什么
站着小便
我常不明原因地笑个不停
早尿完了
有时还在笑
有时笑声
压住了小便
打在马桶
积水上的声音
刚才又笑了
笑得很响
还是不知道
笑个什么
2020-10-12
▎小人物写日记死得快
读一些大人物的日记
我有一个感觉很沉重
日记越往下写他们越瘦
小人物很少有把日记写到底的
年轻时我也写过日记
多次写多次中断
加起来写的不到三年
自从不再写日记
我的身体就由比较瘦变得比较胖
坚持一直往下写
说不定我早完蛋了
小人物写日记死得快
2020-10-24
▎小鸟是不是飞起来以后屙不出屎来
小鸟先后两次
屙在我头发上
两次都是我从
树林里走过时
它们藏在树叶里屙的
小鸟是不是飞起来以后
屙不出屎来
我曾经试过
小鸟在天上
飞来飞去的时候
我站住不动
特意让它们往我头上屙
可谁也不屙
只是飞来飞去
2020-10-27
▎两个事情
给我理发的理发师
是一个冬泳爱好者
今天理发时建议我剃个光头
加入他们的冬泳队
我没答应剃个光头
也没拒绝加入冬泳队
我说这是两个事情
2020-11-13
▎往河边走的人
往河边走的人
早想好了去干什么
去把日记撕碎
扔进河水里
看漩涡把写了字的碎纸
一圈圈卷走
这人每半年写一本日记
写好就揣进怀里
去河边撕碎
看漩涡把写了字的碎纸
一圈圈卷走
如果有碎纸
被风吹向河岸
这人一定飞跑着去追
这样的情景
有时候出现
有时候不出现
2020-11-15
▎今天
今天有多少婴儿的脸是最新的
今天就有多少人
再也认不出自己
2020-11-13
▎半个小时前我去了趟九华山
半小时前我去了一趟九华山，大约用3秒
只用区区3秒，当然是在想象之中
李小文打来电话，说起他哥在北京治病
我又去了一趟北京，大约用4分钟
电话打的比较长，去北京的时间
就比去九华山的时间长，但比去洗手间的时间短
一个人一生中走多少路，去多少地方
应该把想象之中走的路和去的地方也算进去
2020-11-2
▎餐桌上放着两个空酒瓶
餐桌上放着两个空酒瓶
还放着一个有酒的酒瓶
酒不多，不到半瓶
三个酒瓶上贴着同样的商标
应该把喝空的酒瓶
从餐桌上及时拿掉
不知道为什么没及时拿掉
2020-11-9
▎大门两旁各插一面彩旗
对面小区，大门两旁各插一面彩旗
它们的形状是一样的，活跃度却大不一样
西边的旗没有风也在飞扬
东边的旗，有了风也显得沉重
我看旗时一个保安也在看
我们交谈几句，为同时发现同一件事情而高兴
2020-11-9
▎有人这样想过吗
有人这样想过吗
把汽车轮子
制造成三角形的
或四边形的
或梯形的或五边形的
或更多的边
组成的形状
或更多的圆组成的球形的
把火车轮子
和飞机轮子
也这样制造
2020-11-15
▎孔子从不写诗照样编诗经
孔子从不写诗
照样编诗经
几千年来很少有谁感到奇怪
2020-11-7
▎核酸检测
门诊大楼一楼西头一个门朝南的房间
猛一看没什么人，再一看
看见一个穿戴很像宇航员的人
在缓慢移动。简单准备后
他命令我张开嘴，我就张开嘴
他命令我张大，我就张大
他命令我再张大，我就再张大
这人拿个东西在我嘴巴里
捣过来捣过去，边捣边下命令
2020-11-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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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别默默的看了，快登录帮我点评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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