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的异乡人
师建军
一个小镇
一个孤寂无眠的小镇
一个浑浑欲醒的西北小镇
银西高铁即将穿城而过
这个小镇小得可怜
仅有的建筑只是一幢待建的十三层
楼的斜对面
一个孤独的小吃摊被风吹着
“沙县小吃”的招牌红得晃眼睛
偶尔过来几位食客
不是偶遇
今天正好是国庆长假
外加双休日
工地上轮休了
走过来一个瘦削地“刺猬头”
长发掩盖了他狭窄的脸庞
滚动的眸子闪烁着火焰
枯井似地眼眶深凹沦陷
秋风吹过胡同的洋槐
无意掀起他过早干枯的长发
他抱着手机走来走去
声音嚷嚷惊飞了地上觅食的麻雀
“阿华从高层架管上失足跌落
县医院没救束手无策
雇了辆直通西京医院的120车
高位截肢保命难说
见了叔婶切勿乱言
三代单传如何难堪
架子工又来了咱们的老乡
今年虚岁正好廿一
老家上学时低我两届
闲瑕时多半玩麻将喝喝小酒
昨天玩手机碰在了树上
日上三竿还不见灵醒
高空作业让人担忧
如此循环怎么能行
前途未卜云里雾里
今年这里暴雨频频
三天两头干不了户外
工头甲是个本地大佬
老婆娶进门三四个咧
工头乙是个天水甘谷的
领了工程一期款已跑啦
现在管事的是丙老板
是黄陵县一个破落户
当年“三边”声名远扬
如今虎落平阳偷天渡日
儿一日三餐只食两顿
餐餐蒸馍 米汤还有咸菜
大肉一斤快涨到三十
吃到嘴里还是老母猪肉
偶尔一月烧点排骨
拔草寻蛇哪有踪影
管灶的胖哥胖妹
偷偷吃肉暗里乐出声
陇东高原秋风刺骨
家里屋外莫忘添衣
今年鱼塘收成如何
莲藕卖了多吃鱼鸭
阿爸身体经常染恙
多吃甲鱼补补脾胃
鸡鹅染上了“禽流感”挖坑就埋
勿贪小便宜自个食用
我借得老表五千元彩礼钱年尾我还
……
阿美屋里呆不惯让她去玩
找不到临时工去饭店刷碗
别让她整天腆着个苦瓜脸
让人心里一想她就温馨似蜜
元旦二期工程主体峻工我就回来
三万元的血汗钱呀
抠抠掐掐只能到手两万二三
剩下的余款还有六七八千
那是明年再续合同的保险金哪
连续干过一年才能到帐
……
甜甜糯糯的吴侬软语
游离在晚秋的西北天穹
一惊一乍的表情范儿
惊飞了叨食饭粒的数只麻雀
秋风使劲地推搡着秋风
无非是大庄的巷子吹到了柿子巷
它的一生颠沛流离
从葡萄沟吹到固益沟
从未停下过一步
甚至半步
马上入冬了
高大的落叶乔
秃得剩下了几片枯叶叶
还是年头吹到年尾的风
吹得渗骨 透凉
且一阵高过一阵
再怎么高
也高飞不过那十三层的烂尾楼楼
“芙蓉大酒店”金碧辉煌
出来几个剔着牙的肥佬
“今夜他们没有喝醉！”
发话的是个推销白洒的
热烈的霓虹灯依旧烟笼十里
“刺猬头”的声音愈来愈弱
几乎接近于尘埃
两三枚蝴蝶飞来飞去
那只是干枯了的残叶
我在降黑的暮色中四处打量着
那瘦小的身板飘摇如浮萍
他蹲下了身子
撩起了水洼里泥泞的污水
洗涮着胶鞋上的黄泥巴
他枯瘦的双手可真黑
黑得像一块钱一枚的“乡巴佬
”鸡爪
不
他整个人是黑的
单薄得身子骨趷蹴在那儿
像一滩污泥
周家煤矿的拉煤车“吱吱呀呀”的过来了
一路颠簸着
掉下来几颗煤
而他
只是其中普通的一枚
作者简介:师建军，甘肃宁县人。偶尔写诗，仅此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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