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
此刻，我感觉到了幸福
怎么又记住了落叶的伤痛
曾想抓住命运
却看见了拋锚的船
水流中，突然裸出几块岩石
我的视线开始下沉
2020-09-20
劳作的人
劳作的人总是设法堵住漏风的日子
伸出粗糙的大手，去覆盖
冬天最冰冷的部位
抡起拳头，把呼啸在窗棂的寒风砸扁
多花点时间，做自己的事
别老想着感动中国
因此，这么多年过去了
你仍然辛苦劳作，从外面
风尘扑扑回来，还没喝上一杯热茶
你就操起了体力活
摆弄木质工具箱，钣手，铁钳，螺钉
还有一卷透明胶布，似乎应有尽有
尽管它们沉默已久
愤怒的金属开始锈蚀
在北京游戏的阳光下，风还在吹
吹得耳根发热。为了孩子
你说，别让那些野蛮的风暴
灭掉孩子们刚燃起的红蜡烛
睡吧，孩子
劳作的人一辈子只为了孩子
劳作的人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2020-10-10
怀念大个子朋友
我时常怀念一个人
大个子朋友
在午睡后，在黄昏，在夜深人静的
时候。他不在了
十五年前，大个子朋友
他，瘦瘦的，一米九几
就像我每天回家时路过的电线杆
在风中站立，在大雨里飘曳
这样描绘他，似乎有些俗套
我是矮人呵！
我该用更超级美好的大词赞美他
可是，他不在了
现在，我坐在木椅子上
除了翻一翻清脆的书页
或者，看一部冗长而搞笑的电视剧
偶尔伸伸懒腰，想来想去
似乎已想不出往日那些精彩的片断
我们去过什么地方
最喜爱的餐馆关门了吗
在北影大院，我们讨论剧本
演绎故事，然后找导演，找男女一号
下定决心，拍一部漂亮的长剧
最好玩的，冬天的夜晚有点饿
我们竟打车找地摊，吃烧烤，喝啤酒
接着聊。但我们从未聊过活到今天
活过来后又是怎么回事
今天，我活过来了，就坐在木椅子
坐了整整一个上午
谁在呼我？该吃午饭了，该拍戏了
大个子朋友呢？
十五年前，他就不在了
2020-09-06
场景
问：“生活就是为了票子、房子、车子、孩子？”
你仰起脖子，瓶底朝天，一口干掉了
我哈哈大笑：问，继续问！
大笑后，我转身到柜台
又要了一瓶二锅头，63℃，烈酒
启开瓶盖，嘣地一声
它转了一个圈，像骰子
很好玩，又像是赌博
“喝多了吗？”你说
大口吞下烧鸡，而
盐、葱姜和酱油就在寂寞的瓷盘里
一动不动。在酒里泡了那么多年
这世界，哦这个世界
你扯着鸡骨，呸！吐出，够了
沉默。
两分钟或三分钟。
或时间凝固。
让笑容成为心情，而不是表情
谁说的？别喝了
拍一拍肩
兄弟，走吧
这时，服务生瞧我一眼
服务生穿着逼挺的细纹工装
看上去很美，腿长，肤白，腰细
她羞涩一笑：
“早该打烊了！”
2020-10-12
我曾经写过诗
这么多年没写诗
这么多年有多少年？
十年？二十年？
三十年前我写过诗
这是确切的。三十前
诗就是稿纸、墨水和烟缸
大白天呼啦过去
诗就是破旧的台灯
满屋子烟雾缭绕发疯狂想的夜晚
那时候，不懂得失眠
不诅咒天灾人祸
只有长长的白日梦，重复的
黄昏走来走去。那时候
当看到跟我一样写诗的人
或者，读到更著名的句子
我就会把整个生活打发掉
就像打发掉灵魂的饥饿
让它们压缩成一块饼干
就着热茶，一口呑下
是的，我曾经年轻过
年轻得像一只公鸡，昂首勃发
就像今天，我承认
三十年前我写过诗，写了
一麻袋的破诗
一麻袋都不曾沾过油墨的句子
今天，我坦白，我写过失恋
那是没有初恋的失恋，以及
饱餐之后的呻吟
写过大笑之后的忧伤
内心的怯懦
我还写过举得很高的宣言
写过英雄，写过懒汉
写过麦子和面朝大海
甚至，死后飘起来的幸福
这么多年，到底多少年？
这么多年没写诗
现在，我突然想写诗
搔搔头，挥挥手
几根白发，钢丝一样坚硬
它扎痛了我的巴掌和键盘
2020-03-20
我住在北京这个地方
红莲南路，我住的地方
从另一个地方搬过来的
与这条小街平行的对面，是著名的茶叶城
在北京，它叫马连道，如果你想喝茶
它温馨而滚烫的名字
也许能让你坐下来，休息片刻
然后手握玻璃杯或紫砂壶
或饮，或啜，或抿，你就不想说话了
我住的地方，每到傍晚
都能看见一些老人或年轻女郎蹓狗
夕阳下的风景也不过如此
什么狗都有，这些狗都深爱着它的主人
它们常常舔主人的脚，像是舔着夕阳的骨头
舔完了，就跑到墙角，痛快地撒一泡尿
这条小街，叫红莲南路，在北京
在著名的马连道茶叶城的另一面
还有一条护城河，经常有小船来回清淤
来回打捞瓶盖、杂质、水草和狗屎
我住在这里快八年了
我看到过的难道就是这些？！
八年又是个什么概念
用天，用小时，用秒来掐指计算
还是用人的壮丽一生来丈量，回看？
是的，我住在这里快八年了
只有偶尔碰见几个面熟的退休老人（？）
点点头，算是OK了
2020-03-01
怎么记不住名字
在皇冠大酒店
我碰见了一个面熟的中年男人
看上去黑了一点，也胖了些
他手持菜单
正在考究地点菜
鲍鱼，香煎牛排，美式大龙虾
或者一瓶法国葡萄酒？
我们擦身而过
跟我一样
他也望了我一眼
点头，微笑
然后便流露出少许追忆和疑惑
他也记不住我的名字了？
在这个世界上
想想，我打交道最多的
好像是一些名流和官员
他们在我的职业圈里
当然，也有快递哥、保洁员
甚至街头修鞋和配钥匙的
能进入这种高级场面
我只能用排除法
那么，这个面熟的男人
是名流或是官员
如果真的这样
我怎么记不住他们的名字？
2020-04-19
关系
乌鸦和麻雀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
蜜糖堵住了嘴
据说，就跟灵魂发生了肉体关系
一生一世
走上坡路时
离天边最近的是一只鸟
而头颅下垂
它安置在弯曲的膝盖上
思想就跪下了
而最最底层的是草
一根根草
生活和命运是什么关系
我知道
但我不说
2020-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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