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正洪‖落叶的八种表现形式
①落叶的第一种表现形式
不是西风凛冽，我听到的
是高声唱票。
西风唱一声，菊花
计上一朵。
从孟秋唱到仲秋，唱到季秋，
只有一个名字。
有趣的是，北风重新唱票，
总是重复西风。
②落叶的第二种表现形式
柿子树被脱光衣服，有的
检查有没有喉结，
有——再检查喉结的硬度。
有的检查有没有乳房，
有——再检查乳房的材质。
无论是谁，都要接受一项特殊检查：
生殖器的真假。
我并不觉得恶心，当我知道：
这就是性别测试。
③落叶的第三种表现形式
枫叶落满山野，老喜鹊，小喜鹊
各自数数，
一声一声，一叶一叶。
觉得没看清楚，从枝头飞到地上，
一步一步，
重新数上一遍。
它们很清楚：要多少枫叶，
才能做一件袈裟。
④落叶的第四种表现形式
也许是受到质疑，那棵树
舍弃最后一片树叶。
仿佛证明：补过的天空，拆除补丁，
才显出从未补过的蓝。
仿佛诉说：没有投入田野以前，
不知道田野怀抱有多大。
最后一片落叶落下去，鸟巢
尽收眼底：雏鸟蠕动，暴露心跳。
⑤落叶的第五种表现形式
不遵守自由落体：陨石般的沉重
落下去，
落出枯叶蝶的舞姿。
不遵守跳水规则：这古老的忧伤
跳下去，
仅仅为了压制流水。
已然决定不崇高了，那就崇低：
要么收藏禅衣，
要么守护诗经里的蕨薇。
⑥落叶的第六种表现形式
时而是地下河急匆匆的汩汩声，
时而是穿山甲的鼾声。
时而是兵马俑反复操练的口令，
时而是青牛的足音。
时而劳者咳嗽，时而酒杯掷地，
时而唢呐吹响，分不清是迎娶还是出殡。
落叶的耳朵紧贴在地，偶尔惊起，
稍许，继续倾听。
⑦落叶的第七种表现形式
有时，一片落叶挨着另一片，
无非是抱团取暖。
有时，一片叶子坠落大地，
则是为了埋葬另一片。
有时一片落叶飞进窗口，
那是现场指认风霜。
有时一片落叶夹在书中，
才发现秋天很薄……
⑧落叶的第八种表现形式
像写诗忘了写下标题，像一部长篇
仅有一个字。
像一幅画，画得太满，怎么看
都是一张油漆纸。
像石头：一块的时候叫充实，
一堆，叫空虚。
像这样一种膏药：贴在哪里，
哪里才感到疼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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