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的月光
每晚十一点至转钟一点
对面高楼上总有一盏亮灯
高悬,照在我的卧室窗前
直至照到我的枕边,如月光
这是谁在加班,谁家孩子补习
或谁与谁相约大砌长城
不得而知。每晚如此
一轮特别的月光照亮我
难以入眠
我不敢拉上窗帘
它像悬于头顶未落的靴子
不见其灭,我睡不着
@我痛了
一枚老式徽章刺中了手
针尖上挂着一滴血
手还没有感受到痛
心已经动了
当年母亲灯下缝书包
不小心扎伤了手
针尖上的一滴血
在书包上洇成一朵花
当时不觉得痛
忽然现在捂住心口,我痛了
@重到长城
我不怀疑
在这些城墙的缝隙里
录下过人的吼叫和哭泣
两千多年的风雨已经将它们
牢牢地浇铸封存在一起
将来一定会有人
发明一种特殊的工具
将其回放出来
那些血重又染红每一块砖
从海岸到大漠
长城将变成
一面哗啦啦的战旗
@西贡
我认识西贡的某人
她爱穿白绸制成的奥黛
爱看湄公河白色的浪花
爱一切白色的事物
甚至是
白色的枯骨
燃起的白色火焰
她不知道雪是怎么回事情
她从不出门
她所在的教区
只知道死亡来自红热病
不知道死亡也会来自
白色的浪漫雪
@伤痕累累
我们已经失去一切
包括那些雪与火,花与月
带有雕花的拱门下
雨中动人的瑟瑟身体
红玫瑰与黄玫瑰
在裙摆下快速枯萎
黑暗曾离我们那么近
一伸手就可以触及
我们不再相互埋怨
不再以眼光点燃眼光
不再需要将酒注入高脚杯中
才一饮而尽
也没有时间悲伤或者哭泣
而是在洁白的床单上
迅速将自己埋进对方的身体
在黑暗中摸索那些熟悉的部位
经过时间的流水冲刷之后
发现都已是伤痕累累
@枫杨
在老家,每一座老屋场边
都见得到一两棵壮实的枫杨
春天发叶吐绿,夏天枝繁叶茂
人们在树荫下摇着蒲扇闲话
秋天一串串双尾的果实吊下来
在阳光下慢慢由绿变红
如一挂挂老式鞭炮
有的成串地掉进流水中远去了
不知停于何处发芽生根
长成参天大树
就像村子里每年外出的年轻人
求学、留洋、进城、打工、成家
再也不回来了
只有老枫杨树与老屋相伴
它们年年都向流往外地的河水撒落些子粒
老屋越来越矮越来越破
老树越来越高越来越壮
它们的子孙都繁殖在未知的天涯
@秋日黄昏
乌云带来的阴影越来越浓了
黑夜亦随之跟进
秋天的傍晚也会有坏天气
不是吗?虽然雨季已经过去
但还是会有雨云
将变高的天空压低,压低,再压低
一场秋雨就要来啦
我们还是关好门窗吧
那些风将不可一世地扫过人间
带来肃杀之气
几只白色的鸽子代替夏日的闪电
划破了正在转暗的黄昏
@只是表达方式不同
两棵枣树的爱情
默默无语,共同刺破漆黑天空
两只鸟的爱情
叽叽喳喳,共筑一个巢也像吵架
两道闪电的爱情
此起彼伏,躲躲闪闪,隔空说话
@听
宇宙膨胀的时速
断裂的声音闪动着光
地球内部也在膨胀
地火将地心软化成条状喷出
太阳的核变
总是将光芒拉伸与缩回
只有生命与众不同
以点的位移形式在跳响
点可以到达任何地方
包括封闭的内部
我们由此听到了
上帝的翅膀
@在和平的沙滩上
一群孩子在玩耍
他们挖出了一个小洞
很快一枚锈蚀的弹头露了出来
那颗子弹怪叫着强力地击打进沙滩
将和平的日子钻了一个孔
一个锈蚀的弹孔
孩子们惊骇地奔跑散开
那颗弹头孤独地留在原地
在阳光下显得那么小,那么地无辜
@西湖边
这些女人全活成了白素贞
她们总以为,举一把油亮纸伞
在雨中的西湖
就可以遇到一个秀才或举人
可她们哪知道,等待中
男人会变老的,老于世故,老于人情
老于户牗之下
像奴仆一样为法海所使唤
可是女人的痴心难改
她们的体内永远有一个白素贞
在家恢复原形,一年一次
蜕去一身的旧皮相,光华如新,不做菩萨
只爱那个傻傻的取伞人
@铺路
两台挖掘机又在东面开工作业
挖出了一长条红黄色的土层
土层的红与天边的蓝云
正好吻合,形成分层布局
它们又用挖掘手反向敲击着地面
将蓝层与红层互相挤压夯实
蓝色在上比海要深蓝
红色在下比血要浅红
它们似乎已经预谋好了一场绞杀
杀出血路来,再由蓝色将其冲洗殆尽
@雨中女郎
乌克兰美女画家斯韦特兰娜•捷列茨
用一个月的时间创作了一幅肖像画。
一位单身女人买下了它,
高兴地挂到卧室内。
两周之后,她就哭着打电话:
“快把它给拿走吧,看着它我无法入睡。
除了自己之外,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我听到脚步声、敲击声……”
一个年轻男子又买下了它。
没多久,他亲自把画送了回去,
甚至没有要求退款。
“我梦见她了。她每晚都会出现,
并且紧紧跟在我身边。
我开始发疯了,这幅画让我害怕。”
第三位买主,他不在意
“雨中女郎”的坏名声,
不过事实证明,他们没法相安无事。
“起初我没注意到,她有一双白眼睛。
后来,这双眼睛就出现在任何地方。
我开始头痛,无缘无故情绪激动。
这可不是我所需要的。”
就这样,《雨中女郎》第三次
回到创作者手中。
整个文尼察市都开始传闻,
说这幅画受到诅咒,
一晚之内就能叫人发疯。
@疼痛
地方台的电视都很热闹
尤其是调解节目曾经很火爆
一位金牌调解员端坐其上
他的黑框眼镜可以看透一切
口中的软舌犀利如刀
直指那个负心的人
那个陈世美或潘金莲
陪审团在旁边如王朝马汉
他们联合起来捅这边一刀
又捅那边一刀
我看着心如刀绞
这下可好,收视率上去了
该离婚的离不了
不该离的再也无法共一个锅灶
鸡已经杀死了
留下一地带血的鸡毛
@一生的事
如果忍得住,我就不会叫
一生就是无法忍住
怕痛,晕血,恐高
当细小的针即将刺入臀部
我想到的是一把夸张的刀
怕,只是尚未进入的那个时刻
进入了就没事了
从小怕到现在
有用吗?没有一次不叫
当一位五十多岁的老男人
将露出的臀部留给年轻的护士
惊恐着脸如是说
我看见他的眼里
沾有一根旋转的羽毛
@再现
黑夜之中,一颗呼啸的子弹
击中了头顶的墙
接着又一颗子弹射过来
一长串子弹接踵而至
火光在身后闪现
有人大声呼叫
长长的地下甬道
回声四起
传来一个不熟悉的人声
有人吗?还有人吗
我终于被唤醒
汗水浸湿了枕头
与棉被
秋月在窗外
露出一张菩萨的脸
我摸索着起床
拖着鞋子
去卫生间关紧了水龙头
最后一颗子弹
在我身后无力地落下
水花如火花四溅
@夏夜记忆
开始的一刻,如爆响的炸弹
星星们随火光开裂而去
热浪气化了所有的物体
包括石头与思维
当辐射尚未消弭
那些墙壁依然在黑暗中滚烫
一只萤火虫与一颗流星迫不及待
又将天空与大地点燃
@南园未来
荒芜的园子里只剩一些杂草
和几根飘飞的斑鸠毛
操场边地砖隆起,毛茸茸地
那些被压倒的蒲公英
又重获新生
凤凰不见经年
高大的梧桐早已锯走
这些被伐倒的老树
依然盘根错节
预谋下次路过时
再次将我绊倒
@摆渡人找不到河水
——致武汉
渡口在哪里?不只一个人在找
甚至连摆渡人也在寻找
他身下是船,他手中是篙
一夜之间大雾降临人间
河流迷失在时间的缝隙里
弯曲的流水失去了踪迹
那些蜂拥而至的灵魂啊
你们或早或晚地到达此地
令这个冬春之交羞愧不已
尚未准备好雪与雨
你们且挂在旁边的花上吧
摆渡人找到河水之后再来接你们
一朵两朵三朵,没有香味的纸花
开在风中和雾里,浸出了泪珠儿
@抒怀
见惯了那些站在高处
敞开衣襟的远望人
风把他们的胸怀鼓动得高远
他们有着雄鹰的身姿
与一颗翱翔的心
而我却是一个胆小的人
我的脚下只有一洼浅浅的雨水
我希望它不要泛滥成汪洋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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