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心生怜悯的诗行
——卢圣虎诗集《或许与你有关》读后感
文/黄小芸
1、
偶然间,读到卢圣虎的诗,莫名喜欢。于是网购了一本他新出的诗集《或许与你有关》,慢慢诵读,细细品味。
一个多月后,当我吟诵着我最喜欢的某些诗句时,我十岁的儿子俊霖,总是爱抢在我前面续读出下一句。
每当这时,我就停下吟诵,将诗集递给儿子,让他来读。
儿子挺胸端坐,抑扬顿挫。窗外的蓝天、白云静静地听着。儿子读了一首又一首。读着,读着,蓝天白云仿佛也被读成了多情的诗句,向我们漾来含情脉脉的微笑。
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一首好诗,不止能将听诗的灵魂度化成诗,还能将世间万物同化为诗。
徜徉在卢圣虎的诗行里,你会遇见流落四方的庄稼,颠沛流离的花朵;会遇见头皮屑、指甲壳、耳屎、睡涎以及它们的灵魂;还会遇见由姓氏、籍贯、坟墓、荷尔蒙等合成的喜乐哀愁……
诗人胸怀万物,思考万物。
在《埋葬》这首诗,诗人写到:“万物经历了埋葬,才学会生长。”这是诗人在参悟了万物以埋葬为结局,又在结局中涅槃重生的宿命规则后,对生活许以希翼与豁达的独特体验。
《雨水浮物》中,诗人说:“风吹灌胸膛/踉踉跄跄总是万物的背景/雨水与复生构成此后斑斓。”诗人在众生与上帝的两种视角中切换。前一秒慨叹生命如浮物般渺小无力,不可停留,无法掌控,甚至无从呵护。后一秒又欣慰于万物的生长之力,似雨水般自然而必然,绵柔而霸道,注定生生不息。
诗人对世间万物饱含深情。他的情感在诗句里与万物共鸣,予万物以诗性,待万物以平等,更怜万物如孩童。
2、
我是你的眼
录制关于你的诗篇
呈现一段越来越沉静的光芒
用以陪伴你
还是从前那么清澈
还是你叮嘱过的
与世无争的蔚蓝
——卢圣虎《致失明的母亲》
初读《致失明的母亲》,脑海里便浮现一个画面: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坐在一位双目失明的老太太面前,读诗给她听。于是,有些感动。
再读这首诗,是完成了与卢圣虎的一番问答之后。
我问诗人:您为何与诗歌结缘?
诗人答:主要是因为我母亲喜欢看书,所以,我打小也爱看书。读多了,渐渐地就爱上了写。
我不禁无比神往,过了好一会儿,才大呼道:真美好啊!在那个女性受教育普遍低下的年代,您居然有一个爱看书的母亲,这也太幸福了吧!
他说:母亲是下乡的知识青年。
哦,原来如此。
听完诗人的话,我这想象力丰富的脑袋,顿时又浮出另一个画面:一个斯文秀气的年青女子,忙完农活回家,放下锄头,捧出一本书来读。女子身边坐着她几岁的孩子,孩子仰起脸蛋,静静地打量着母亲手中的书……
我连忙再次重读《致失明的母亲》。这一次,我读得泪流满面。我深切感受到,悲剧就是将美好毁灭给人看——曾经那么爱看书的母亲,却双目失明,再也不能看书。那种永居黑暗的感觉,想必很难受,很难受。
然而,诗人说母亲从不哀怨,也不烦苦。每天平静地生活,平静地听收音机。诗人曾专门请人录制了自己的诗作,放给母亲听。
“母亲听啊,听啊,听坏了几部随身听。”说到这里,诗人略显粗硬的脸庞上漾起了柔软的微笑。
也许,有诗的陪伴,双目失明并不能置诗人的母亲于黑暗吧!更或许,我们应该为诗人和他的母亲庆幸:幸好,母亲读书。幸好, 在诗人小的时候,母亲带着还是孩子的诗人读书。读书的母亲是孩子人生里的第一缕光,在孩子心里播下光的种子。随着孩子的长大,光的种子在孩子心底发芽、开花,最后璀璨成光团,在母亲双眼老去,永堕黑暗之时,来照耀母亲的灵魂,帮母亲挣脱黑暗。
无论在诗里,还是诗外,诗人的母亲都是幸福的!因为她有一个写诗的儿子!而且,这个写诗的儿子不光写诗,还读诗给她听。
3、
卢圣虎曾说,他写诗的终极目标是呈现与拯救。我认为,在《我拨开喧闹与天空耳语》里,诗人将他写诗的这一终极目标袒露无遗。
这首诗激发了我的诸多遐想:
人类居于天空之下,却很少有人去思考,天空生于何时?又自何处来?
天空仿如一块巨大的幕布,幕布下的人间便是一个硕大的舞台。舞台上的人们,像极了被神秘力量注入情感与思维后的木偶,演绎着悲欢离合、爱恨情仇等等各种各样的剧情。剧中的人们,沉迷其间,不能自拔。思维与情感就像提线木偶背后的那根线,操控着他们的言行举止、嬉笑怒骂。
就这样,日月轮回,春发秋谢,人们出演着各自的角色,做着各自永远也做不完的梦。
天空之下,鲜少有灵魂从梦中苏醒,跳出人间喧闹,万物嘈杂,去凝视天空,视天空作知己,向天空发起一番倾诉或呐喊……
从绵绵遐想中醒来,再来读诗。
诗人说:“我要拨开喧闹寻个密室与天空耳语/听风,听雨,听尘埃掩埋荒芜的土地/还有百虫不甘冬眠的喘息之声”(《我拨开喧闹与天空耳语》)
读到这里,我的心,忽而柔软,忽而激荡。我关闭耳朵,任凭灵魂摒弃一切声响,静静倾听诗人柔肠百转的望空倾诉,也听他声嘶力竭的仰天呐喊。诗人的形象,在我的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他有拨开喧闹,跳脱尘埃的智慧,更有贴近尘埃,听百虫喘息的悲悯。
诗人用倾诉的语言去呈现所观、所感及所思,用呐喊的方式拯救自己。
呈现与拯救,是诗人打开光明、代人性与神性对话的那把钥匙。
4、
读卢圣虎的诗,时常让我心生怜悯。他的每一行诗,读着,读着,最后都会在我脑海里涌现“我思我孤独”这几个字。
万物向死而生。死是生的背景,是看不见、摸不着,却随时可能逼近的凌厉刀锋。因而,人类幸福生活的前提,是暂时忘掉死亡的存在,忘却终归虚空的宿命。
深思人类的生活,我们发现:趋乐避苦是生命本能,也是生存智慧。
然而,总有那么一些人,不太具备这一本能和智慧。他们对这个世界怀着炽热的情感,对整个人间心生忧患。他们喜欢思考生命的来去、万物的枯荣,喜欢穿过黑暗去寻找光明。他们的灵魂离群索居,孤独前行。
在《不只是多出一个诗人》里,卢圣虎写到:
多出一个诗人
便多出一种生存形态
多出一点夜深了还闪烁的光明
多出乐此不疲的自言自语
多出身处角落仍固执张望的远方
多出白天的梦想及余生的冥想
多出永远传诵的爱
多出一份使用稻梁的说明书
多出一例人间难解的病理
这真是对诗人这种生物最好的定义和诠释啊!确实,诗人是与大多数众生相异的一种存在。许多时候,诗人心底的梦与病,爱与冥想,同铺满喧嚣浮物的尘世格格不入。
诗人是孤独的,他们稀缺同类的伴行与倾听,稀缺爱的呼唤与回应。所以,诗人将思维与情感,写成或激荡或绵柔的诗句,以对自己内心所思所感的一切聊作呈现与纪念,以期在人间激发一丝共鸣,拯救几许清明。
因多情而思考,又因思考而多情。诗人卢圣虎,携着他认真写诗的灵魂,在智慧与悲悯的诗句里,疼痛、自愈并升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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