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五首
倪大也
落叶档案
落叶一张张叠放
像褪色的指纹，存档于石板缝隙
风是档案员
在街口翻检失效的名字
一只鞋踩上去
整个黄昏被压得更薄
只有尘土
在悄悄重写日期
稻谷的骨头
秋天把田野劈开
稻谷露出骨头
瘦硬，发白
像暴露在阳光里的旧伤
农具竖在地头
铁口闪着冷光
鸟群飞过，
黑影拉长，遮住收割者的脸
泥土翻动时
仿佛有人在下方呼吸
那声音
只属于深埋的种子
化工厂的冷却塔
秋风吹过天台
冷却塔冒出的雾气
比天空还苍白
楼群是一排排金属肺
不停吸入
又吐出焦灼的夜色
树木挤在缝隙里
叶片被切成碎片
像机件多余的零件
被风扔进下水道
没有归宿
边缘动物
黄昏的工厂外
几只狗嗅着铁屑与废油
它们的眼睛比天色更深
仿佛在守护什么被遗忘的仪式
雾气低垂
烟囱吐出锈色的喘息
人群散去后
一台未关的机器
仍在单调地旋转
像是为秋天
磨制最后的黑暗
铁轨上的果实
风吹过空旷的月台
铁轨上滚落几颗柿子
橙红色，在冷硬的铁皮间停住
仿佛一场突兀的对话
候车室里没有人
只剩下座椅的冰凉
广播机反复播放
无人回应的车次
果实慢慢被压碎
汁液渗入铁锈
像是秋天
在金属内部，
留下的一封私密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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