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盛极的夏天之后
我做了场梦
城门之外疯长着野草
明天过后，白骨会代替名字
他要去的地方
我们从未抵达
仿佛有条渡船在雾里摇晃
野蒿缠过的情事
蒲扇抖落的风
都是掌心蜷起的比喻
被遣送的路上
我没带那支黄铜唢呐
我们都曾试过
旁观某个人的一生
沉默是彼此的承诺
与死亡道别后
盥洗、漱口，胃里空出的位置
刚好盛下对食物的致敬
其实一生并未撞见
什么真正的困局
我们都在搭建自己的垃圾场
所以他很快会被忘记
后来每个冬天，光天化日之下
总看见他手提一捆柴火
背过身，赶在影子拉长前走远
他就这样漂浮在人间
有糟糕的雪，和蚂蚁作伴
我要有勇气讲这个故事
得先拾起鞭子
不是为了抽打
是为了抵抗
这个薄得透光的夜晚
小 暑
一天三次浇水
花有花的时序
地板托着的日子
软得像块年糕
米虫早习惯了
潮湿里的安稳
那只未曾谋面的老鼠
保持着雕塑般的静止
还有什么比这更像默片
在暑气里慢慢凝固
万能的夜漫过来时
花环与陷阱正互为影子
空坛子浮在水面
驮着残酒的余温
像头搁浅的鲸鱼
死死咬住不沉的执念
未燃尽的沉香还在呼吸
要不，你再制造些声响？
比如让雨真实地砸下来
砸在空绿瓶子的腹腔
砸在那个多余的红辣椒上——
是我喝空了瓶里的月光
此刻它悬在半空
像句没写完的诗
我的日常
我听到的哭泣、狗叫声
无声的，都来自窗外
你若问起我的邻居
我们没有互相打听
他们还在家里，没有出门
煤气开关迸出的一粒火星
是一次小小的交换
我没有零钱
清晨的零钱，犹如
尘世抖落的颗粒
时间在暗处发霉
我没有看见什么
就想喂养什么
譬如鸡雏，逡巡的猫
我用过的坛子，灌满了水
从前我写诗，现在写小说
不能要的太多了
小说里列车穿过深厚的积雪
穿过结冰的站台
每一次我拿起放下的
油盐酱醋瓶子
每一次我掌勺时
转动的铁锅和大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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