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打柴人
从武汉回来的路上
黄昏时分
我从武汉返回当阳
小汽车行驶在沪蓉高速上
太阳，已不知所踪
乌云接手了天空，夜幕很快落下
那些我熟悉的山，河流，田野
一一被黑暗吞噬
这强大的力量
总是来得无声无息
而人间的灯火，是那样微弱
风起时，它们便一一熄灭
这时，雨开始落下来
在挡风玻璃上形成小溪
像为此时，唯一走在光明道路上的我
而流下的泪滴
救赎
在住院部的小花园
我们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像是要将躯体里的无助
一点点抽出来
我们才出生的孩子，躺在病床上
睁眼看世界
便是高高悬挂的吊瓶
他们还不能用语言，表达痛
你说，医生昨天查房后
劝你放弃
孩子昨晚没了针扎的痛苦
一夜无眠，一双清澈的大眼睛
静静地看点你俩，不哭不闹
像一个刚诞生的菩萨
这是六年前的事了
今天，我们在幼儿园门再次相见
你指着越跑越远的女儿
一阵感叹：
多么庆幸，上天派来的天使
救了我的命
废弃的小学
三十年后，重回小学
一进门，疯长的荒草
就在心里茂盛起来
偌大的校园，已空无一人
学长干架的操场，如今鸡犬相逐
院墙边的池塘，逃课的光腚们
再也翻不起浪花
菜地里，飘过的读书声已成绝唱
午睡时知了的叫声
已随那棵老杨树寂灭
那些传世的课本，归顺于柴火
河堤边的老鼠，已远离水患
西瓜地里，偷瓜的小子已成老汉
而我们的孩子，都已到镇上读书
他们偶尔回村，一身校服
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就像多年未回家的游子
远和近
我们热爱太阳，月亮和星星
却习惯性忽略油灯
那怕它带来的光和热那么近
伸手就可触碰
我们惊叹于，非洲草原的猛兽
却习惯于无视流浪的狗
那怕它们可以给你看家护院
我们追随着
那些歌星影星球星的悲欢
却不愿回应一声母亲的呼唤
那怕她还在病中
是的，我们有意或者无意
更加热爱或关注
那些遥远的光鲜的凶猛的事物
而漠视
这近在咫尺的爱和温暖
送信的人不见了
一身绿衣，在屋檐下或楼道口
将一张嘴收容的爱恨情仇取出
放在一个绿色的帆布包里
骑着绿色的二八大杠，像一阵春风
将它们送到标明的地方
转身，留下春雷阵阵
现在，只需在电脑或手机里
手指轻点
就完成了投送或阅读
但少了份量，少了几滴墨香
少了那个在五十米开外，就飘来的期待
“您的信到了”
解脱
那个从会客室出来的人
一身疲惫，唯有眼睛
透出释然的快意
背后，茶几上的烟灰缸里
塞满了烟蒂
整整一个下午
这个即将崩溃的男人
一次次，将痛苦摁在了
这小小的玻璃盒子里
采花
团伙作案。它们沐着阳光
哼着小曲，从一朵花
到另一朵花
花儿们敞开心扉，迎接
这远到而来的大盗
让它们顺走甜蜜
留下催化剂
和一个丰收的季节
收网
当水抽得快露底
这口老塘，收网的时候就到了
各种鱼，摒弃偏见
跳跃着，最后一舞
拉网的人，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这时，夜幕开始降临
人们陷入其中
选择
在垃圾堆前，一个老人
紧紧地眼着它们，欲言又止
这是儿子的几双旧鞋
虽还完好，但已不合脚
我正准备上前交给她
但妻子很快一手接过
轻轻地放在了垃圾堆旁
抓周
那时阳光正好。你满怀期待
看着儿子，在红床单上，匍匐向前
开始事关前途的赌注
当略过笔墨、元宝和印章
你感觉天阴了些
当他抓住了最远处的葱
让你有些释然，长出了一口气
当他大了些，你被老师多次约谈
就不再寄于希望
当开始对挖掘机着迷
你想也不错
高考落榜后，在外打了几年工
又回到了村里
几亩地有了壮劳力，也还行
再过几年，孩子结了婚
为孙子抓周时，那时阳光正好
你正和几个老兄弟，在村口的柳树下
喝茶，侃大山
“人啊，只要健康活着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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