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七首
阿肯
//开斋节
手鼓翻出来
热瓦普翻出来
都塔尔也翻出来吧
擦去时间的阴影
等于就擦亮了后面无数层叠的日子
脱下满是尘土的旧衣
摘下油腻的手套
赶走满是倒刺的愁烦
穿上新衣
我们就穿上了会飞的斗篷
面剂子已经炸成馓子了
奶油变成了冰淇淋
朴素的菠菜萝卜变身佐酒小菜
让满街游走的鲜花与水果
代表新鲜而甜蜜的生活
来吧，鼓乐声里我们跺动双脚
用一串清脆的响指
加入旋转的漩涡
含着笑：单双步，绕手，扭脖
四月最大的舞池，才能
盛下这沸腾的欢乐
//原谅
原谅春寒时节的雨雪
也就原谅了木工班那个木匠
躲在湿暗的支护层
用一瓶百毫升装的廉价二锅头
才能镇住簌簌发抖的身体
原谅那个用最小权限
最大程度地为难他人的监理
也就原谅了一把执念太深
浑身充满精确刻度的
带刺尺子
同时还必须原谅公示栏里的大额罚款
那冠以“人民”二字的币值
原谅一个中年汉子为了不失业
木偶一样
被镜头和规则摆布时的局促和懊悔
//晚樱
你罗衫褪尽
我的月光
尚未打湿半个指尖
遗忘
才是世间
永无尽头的怠慢
从不说邮路婉转
春风贪欢
中间隔着无数个良辰
我只说尺素太重
云雾作难
每一记雨水
春天飘下的每一瓣羽毛
都是天意的最新落款
//在赛里木湖
爱春天她眼里的雾
唇边栀子一样的哈气
爱夏天她百褶的裙裾
内心无垠的湛蓝的清澈
爱鬓畔她发白的秋声
羊羔与骏马交织的牧歌
爱大西洋积攒的最后一滴眼泪
这象征主义的成吨的钻石
但我更爱她另一个名字
——三台海子
像我轻轻喊出的一个人的
永恒的昵称
不能再爱了
再多一点
就会化身一尾白鲑
沉溺于她深蓝的腹部
//马头骨
一块凸出的山石上
雪白，完整
微笑，也是雪白的
一匹马除了驰骋
也该有颗攀登之心
烈日滚烫
滚烫的还有这禇荒的山体
粗糙，陡峭
西西弗斯一样
它也向山上努力推动过理想的巨石
但危险毫无征兆地袭来
先于坠跌
它先安顿好了开阔的视野
它一定认为
肉身可以坠亡
灵魂须高过一切
只有这块干净的石头
只有石头上面不开滤镜依然绝美的天空
只有天空之上温柔的云羽
配得上这凌空的俯瞰
//春辞
路边的农舍
涌出哀乐
春联簇新的门口
高挑今年的第一挂纸幡：
讣告如此洁白
死亡多么新鲜
融雪絮语
：去的去兮来的将来
冷暖；家国，世界
默诵一次
词语内部的榫卯结构
便有了细微的松动
多么公平呀
阳光平摊在每个人身上
流浪汉的肩头也落满了花瓣
窗台上的猫
慵懒若古词里的思妇凭栏
兰雀与蝼蚁
草与粮食
万物皆有婚床
因了这普遍的憧憬
一个满心块垒的人
柳丝拂过脸颊
也会泛起蜜意的涟漪
//春来否
前面精致的少女
抽出绿豆沙雪糕后
包装纸随手
掷于脚下
他没有制止她
也没有提醒
垃圾箱近在咫尺——
她有清纯的未被干扰的快乐
像个父亲
他弯腰拾起
走几步
悄悄地投了进去
春来否
应该凭借这样的尺度：
一个人满心善念的时候
春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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