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的乡村公路
今年的第一个热天落在三月底。
乡村公路上，昨天还在追逐暖风的黄犬
今天被日头吓跑了
——日头说辣就辣，说毒就毒。
春天含混不清。乡村公路被阳光洗得发白
它的反光，让万物睁不开眼。
有些树叶还在返程的途中
树枝、树梢都空着
去年的鸟巢也都空着——一些象样的事物
如皇帝身边的弄臣，注定被遗弃；
另一些事物注定被消灭。
乡村公路来自城里
说实在的，这些年没有多少车打此经过。
眼看着清明快到了
这将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
——它盘算着，准备着。
四月的一点惊喜
四月给我们一点惊喜——
一年到头，这不冷不热的日子就这么几天。
人间如春登台，下辈子投胎为人
仍是奔着四月天而来。
踏歌郊游，纵酒乡野，在树下
把正午枕在石上睡一觉
风里有年幼时，亲人陪伴的体息。
城里很远，城里人很远
远到仿佛已经消失
那么多的事就此了断。——一身虚拟之轻。
麻雀带着稻草人回到田间
它们一起在风中戏玩
山脚下是枇杷林
枇杷虽未黄，叶间已有清晰的身影。
最喜欢的风当然是四月的风
它慈目善目，吴侬软语
它经过额际和脸颊时，会放低身子，
放慢步子，甚至
故意让自己犯一个趔趄。
五月中旬的乌云
乌云快要来了。世界体弱多病。
在河对岸，在七星山顶
更多的乌云在聚集。
风趁势而起，它将把乌云送往我们的方向。
——这需要躲避。有没有一场雨
被带到此处？五月中旬
世界被困在一头巨兽的体内
一切都暗下来，仿佛光受到一团锈的侵蚀。
闪电没来，说明雷声不至
说明乌云玩的不过是
虚晃一枪的把戏
——我们不能确定的事仍然很多
发生与否？何时终止？
一如人性如果能与徒步的队伍结伴而行
幕后的黑手是不是将被宽恕？
别相信有什么秘密
命运一目了然
乌云能告诉我们的，远远不止这些。
大风在六月的夜里
深夜醒来。风在院子里翻动东西
一张旧门板被推倒
“噗——”的一声，
像一滩鲜血从一个将亡人的颈口喷涌而出
旧门板已有三百年寿元
如今仍然活着。
它的身边摆放着一溜豁口的瓦罐
和空置的酒器
——这些是外婆生前的亲戚。
七块完整的汉砖
曾经被一位迫害至死的老道士所珍藏。
倒立的叉头扫把
——它被掀倒了。其余的物什
被风狠狠地翻了几遍
看来它要寻找的东西并不在我的院子里。
又过了一阵，风走了
六月的夜空
澄澈透明，星子满天。院子里
安静如常——
这些废弃之物
我并不打算扔掉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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