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乐山(组诗)
高桥里的峨眉山
她的不得而见
才是现世的惊人之美
在高桥里
峨眉山款款而去的秀影里
你才可以倾心于她
灵岩叠翠的柔软腰肢
让苦苦渴望照面的尘心
安眠一块映照的绿翡翠
已经没有一座佛寺的钟声
再来惊醒
在高桥里,礼佛的弟子们仍在
像稻田、果园
敲出木鱼声的淙淙溪水仍在
直至一群白鹭
突然惊起的一团白色火苗
隐没了踪迹
漫步东风堰
 
我来时,东风不惊
青衣江面舒缓如纸,正好研墨
画远山,画长堤、渡桥
三五击水之人,一个人对过往的留白
和一条江在风歇时故意隐去的一段历史
 
东风堰,我也是您后来奶大的那个孩子
在您身体里打孔,向上游
从峨眉山去到毘卢寺
毘卢寺溯回石骨坡,再到五里渡
打捞一把沉落江底,被江水磨洗铮亮的錾子
崖壁上凿出千般佛陀,尘世已灌溉万家灯火
遇见马村
 
马村无马,马都跑进了一幅山水长卷
盘山路一般九曲。卷起马村之外的夹江县城
县城之外的成都省城,省城之外的中国水墨
收拢在一处叫石子清的山中纸坊
清洗、漂白,抄、切、分、裁
你被卷进一个刚封印的空空卷轴
等待一次跃然于纸上的生动遇见
在马村,那是1939年冬
石国良遇见张大千先生
一张马村产出的纸从此镶嵌云纹花边
和“大风堂造”的不朽之名
新场的油菜花
 
让你不自觉走向田野的
是夹江新场—油菜花,碎银金粒一般
齐刷刷
相伴挤破田埂的小野花
它们驱动土地的力量
在三月,是拍打出一浪浪的阳光
举起人心飞高的春天
 
但此刻,村庄仍然是安静的
像田野里深藏不露的石头
花香弥漫,花环朴素
只是给石头拢上一件天然的罩衣
田野上追逐,拉扯你的目光
想要翻动土块下生而不息的秘密
清溪古镇记
--题记:夜发清溪向三峡
古镇是一味药引
清热,镇痛,安神
我是那个病人
去了午睡的清溪
错过了夜发的舟楫
木质的药罐依旧在
阳光的慢火上熬着
四下排开
各自焖着
一段段隐而不出的天光
去无可去之处时
方才停驻烫伤的拓片
让你听见车马声
一条摆渡的马边河
垒起月光缠腰的威武城墙
寂寞地汇入岷江
在桂花桥农业大公园
让你羞愧的是
造出生活波浪的土地
这是在桂花桥
一匹白马驮来的大坪山
我们只是被时光
暂时搬运的一株株茶树
安吉白茶、黄金茶、金香玉
幸运地落在了
被万亩茶山越垒越高的马鞍
我们不是那个吆喝的骑手
刚刚,就在那片转角的斜坡上
过午的日头之下
我看见七八个呼南喊北
赶马人,正席地而坐
只要他们愿意
随时可以抽出一圈圈
造型云朵的神奇马鞭
红房子
一条大河搬空的红房子
我刻意要经过的牛石镇的红房子
粗布红衣扎眼。现在惟一借住着
一条叫大渡河的河流
可以叫沫水,或者铜河
远比发亮的红铜粗糙得多的红砖
四面八方运来
铜炉一样矗立铜街子电站的红房子
现在空空地抬高两岸
像一条大河经年不息堆放的波浪
我忍不住放手去小心触摸的红房子
红砖上扎手的粗粝沙眼,沉没波浪的漩涡
相比于从天而下的深陷峡谷
阒无人声的你,红房子
现在更在意储蓄一个波平浪静的水面
汉阳坝
流水里上岸的汉阳坝
一条岷江是拉你不动的纤绳
舟子、商贩、阳姓男人
坝上缫丝的女人
都是湾去码头
又在码头上沉陷的浪花
只有传说中取走明月的诗人
照平羌三峡而下
连同细数不尽的泥沙
如米市街早早搬空了米粒一般
细碎的光阴
空余今日残留淡淡新竹香味的
青黄竹器
隐藏江底的卵石
只在一座盖碗的茶肆
冒出流水经年不息的冲泡声
合拢隔壁的铁铺
一条街道久久不肯封存的
火红炉膛
在盐关街铺就的砧板上
打造出称重一座码头的精准杆秤
绕过井字形街道中央
雕梁的戏台,有人、无人
都已是千帆过尽的空旷江面
草甸圆舞曲
当牧羊人隐身时
蓄意闯入的女人
是草甸上天然的花朵
哦,马里冷旧,野草疯长
像男人不修饰的胡须
我要用我的格子裙裾为你遮挡
羊群躲到了天空
丽质天生的女人
是草甸上新跑入的羊羔
哦,马里冷旧,珙桐树下空旷
像走丢了我孤独的牧羊人
我要用我柔软的后背和你依靠
注:马里冷旧是彝语“铺满鲜花的草地”的意思,这个听起来略带空灵的地方位于四川省乐山市峨边彝族自治县黑竹沟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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