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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居偶得（组诗）
★汤胜林
秋收时分
老家那一块块梯田
由土黄，到绿，到金黄
稻谷沉重时，把家乡往低处压了又压
压低了三四尺
收割完成之后
稻田很快弹回了原位
而老家那些晒坝、木屋、瓦房
却又低了下去
仿佛，按下葫芦
浮起瓢
晒谷子
秋阳高照
他大爷，和麻雀躲在不远处
盯着晒坝的谷子
各有各的计划
麻雀看他大爷
每隔一会儿
翻过来，翻过去，是谷子
翻过来，翻过去，是谷子
翻过来，翻过去，是谷子
始终不见虫子
烦不烦啊？
再见桐子树
桐子树漫山遍野
曾经是生产队支柱产业之一
那时，看桐子花开，桐子果落
仿佛半个节日
现在呢？树已砍光
只偶尔一两棵桐子树
潜伏杂树林中
偷偷开花，偷偷落果，偷偷发芽
变成另一种树
私生子一般
大雪封山
山里人必须出门
去求学、求生
尽管前路漫漫
他们一点也不害怕
因为山路那一处凹凸，宽窄，硬软
该怎么走，怎么爬
是先出左脚，还是右脚
都烂熟于心
何况，有积雪铺垫，有山神保佑
即使不小心摔下去
只要不死，就是活的
老文具店
村小已经不复存在
旁边的老文具店像个老不死
让我很意外
更让我意外的是百货架一角
墙壁斑驳，货架古板
还有信封、信签纸、钢笔、墨水
这时走来一个二傻子
年龄不详，他专门要了这四样物件
说是要给大傻子写一封信
问他还傻不傻
刘家祠堂
大大的四合院
前门屏风镶金带银，院落戏台雕龙画凤
一看有点像大户人家
一问真还是大户人家
可惜呀，昔日奢华不在
只留下刘德果老汉独自看家护院
偶尔练练嗓子
诸如《鸿门宴》《刘邦斩蛇》《追韩信》
其后人，或者在地方上当官
或者在沿海打工
或者在乡场捡垃圾
没有一个人喜欢听戏
杀年猪
刘家，金家，汤家，胡家
远近闲人，围成一圈
看猪如何痛苦挣扎，如何绝望嚎叫
没有一丝丝怜惜
一个时辰之后，等新鲜的猪肉
从一种热，到另一种热
被邀请留下的人们，边吃边笑
这时我看见，吃饭声说话声
像猪在吧唧，在哼哼
且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张猪脸
仿佛刚刚杀过的猪
诈尸了
扶贫之后
在我老家，几个贫困户
有了帮扶责任人帮扶
有了国家定额补助
真的脱贫了
并且比很多非贫困户
过得更好
扫路
记得几年前
村里办大席、备好酒
还把山路上的积雪打扫干净
铺上稻草
看规模，仿佛迎接省厅级领导来访
或者迎接什么神佛
细问才知，是某家的老人去世
要出殡
月亮印象
始终感觉，家乡的月亮
和外面的月亮不一样
例如，家乡的月亮
夏天偏热，冬天偏冷
春秋两季最舒服
而城市的月亮
好像住进了空调房间
一年四季，温度一样
2025.01.01—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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