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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评木井的诗《多年后的舞蹈》

素峰


行文的陡峭与奇崛,在领略了绝伦的词语搭配的同时浮现影像模糊的视觉快感。就像一位裹纱的女人,能够触动你感观的所有细节若隐若现,引人遐想。如同那些似有还无的味道在唇齿间留下一生的余香,可以用来不断臆想,促使大脑的每一个细胞一次次充盈或心灵的每一个河床一次次湿润产生反复品尝的欲望。比毫不遮掩完全裸露在瞳孔里所激发的无论是男人或是女人本能的冲动瞬间爆发后随之而来的无尽空旷与寂静强甚百倍,仿若诗歌给出了统一答案般索然无味。这就是因模糊产生多指向性与一眼见底的单一指向相比而言的差别。“你不知道,一个完美的栅栏/像一列火车穿过隧道,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就像我举着火把,夜就在更广阔的地方/---说爱我”。曼妙啊!看清每一个细节真的重要吗?重要的是在诗内预留无数个可以怀孕的空间,使你运用内心深处的个人经验于文字的缝隙中孕育出独一无二的孩子。与别人的完全不同,让你体会一次完美的自渡。这更令人欣喜。
“那么多的情不自禁和身不由己/这不是计划的一部分/你喜欢的每一天,都站在雨中/打听一条河的流向/我不得不承认,梦也是一个过客的世界/别那么不情愿”,其实诗人又何尝不是在现实与超现实之间完成了一次情非所愿的自渡呢。诗中的“我们”“浓于酒的相逢”,与其说是和远道而来的挚友畅饮,不如说是本我与自我的对酌。借助酒的力量以反观的方式,折射出掩藏于灵魂深处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打破自我在现实生活环境中,不得已以压抑、克制、虚伪的状态去面对一切事物的表象。以此作为倾吐苦闷、不甘,与挣扎的契机。并通过描写虚幻的梦境来抒发对理想世界的极度渴求。梦境可以无所不能,无所约束,无逻辑,混乱且非理性,恰恰与本我的特性相吻合。于是便有了虽生活的栅栏稀疏仍可困住肉身,却在精神层面上成为能够到达不可及之处的火车,在远方的辽阔里为自己点燃火把的抒发。“是我囚禁着想象,或者/想象囚禁着我/我小心取出的目光,在尘埃中痉挛着/灾难并没有降临,你可以尽情嘲笑/一个小人物的骄傲”“不信你看,时间尖锐的喙/每啄开一枚果壳,天空就多了一颗星星/而那些穿过身体又逸出的光/成为孩子或是一面镜子”“若干年后,你的骨头仍活着/并在自己的墓碑上跳舞”,这些句子都从文字中透露出因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才华与境遇的失衡,在困顿中学会随遇而安,但希望之光从未熄灭,直至带入另一个次元世界成为永恒的糅杂状态。如此,唤醒世人暗合的感同身受,足矣。这也许是诗人无数次的其中一次自渡,却是你一次又一次回味的根源。
这就是意象诗的魅力。没错,《多年后的舞蹈》,一首不折不扣的意象诗。可一提到意象诗,有人就会想到形成于伦敦而盛行于美国诗坛的意象派,就会想到意象派的发起人埃兹拉•庞德,就会想到他的那首《在地铁车站》,就会想到上世纪80年代打着摒弃传统学习西方的旗号,在中国现当代诗歌的黄金时代大行其道的朦胧诗。但谁也不会想到中国朦胧诗人们继承下来的意象诗的创作手法是我们百年前教给西方的,其本质无非是一次文学的逆流倒灌。20世纪初,意象派诗人提出通过客观对应物表达情感的新思路,并在世界文学中寻找可以学习的老师。最终他们把视线锁定在了中国诗歌的意象上,从中受到启发,获得重生。不仅让李白、杜甫、王维在美国收获了一众迷弟迷妹。甚至《李太白诗歌集》赫然成为了美国诗歌的畅销书。如今,美国文学更将美国现代诗歌的源头归于这场新诗运动,并描述这场新诗运动实际上是中国古典诗歌的热潮。与此同时,我国新文化运动时期由新月派引进过来的,正是美国文坛这场声势浩大的新诗运动所要摆脱的19世纪末矫揉造作的浪漫主义。而“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则是一千多年前中华古诗词呈现的浪漫,与被诟病的西方诗歌中的浪漫有着天壤之别。
关于意象,中国人也早有精辟的阐释。意象作为一个美学概念,最早出现于刘勰的《文心雕龙神思》篇。《神思篇》说:“积学以储宝,酌理以富才,研阅以穷照,驯致以怿辞,然后使玄解之宰,寻声律而定墨;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此盖驭文之首术,谋篇之大端。”从此,意象便作为一个明确的概念被广泛应用。直至唐朝,诗歌繁荣发展,给意象注入了更加崭新的灵魂。王昌龄于《诗格》中所说,搜求于象,心入于境,神会于物,因心而得。说的就是一瞬间呈现理智与情感复合物的意象。
针对意象我也曾给出定义:“意象的使用是沿袭于我国传统诗歌作品的一种特有的创作手段。它是融入了个人情感的物象,是根据语境能够产生无限能指的元素,也是使隐喻达成多层性的方式之一,同时又是诗意的源泉”。但个人认为意象的使用不应“为意象而意象”,因为一切的刻意都是值得怀疑的。正如口语诗派“去修辞,去意象”的说辞。口语诗派自知只将口语入诗难成一派,才别有用心的提出如此暴殄天物的主张,这欺世盗名的行径终将会被识破,遭人唾弃。
中国古典文学的精华不仅仅是意象,还有很多是值得我们去传承的。而如今,依然有人手捧一本西方后现代主义诗人的作品集,像捧着一本自家的祖训,一脸的虔诚与庄重。我并不反对文化的互相渗透与学习,可什么时候如此文人才能不做洋奴,建立起自己的文化自信呢!

附:
多年后的舞蹈

木井


如今,我们只是一次代指
而浓于酒的相逢,仍装在透明杯子中
叹息游走在表面,已无法表达
一次完整的失意
你不知道,一个完美的栅栏
像一列火车穿过隧道,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就像我举着火把,夜就在更广阔的地方
---说爱我
那么多的情不自禁和身不由己
这不是计划的一部分
你喜欢的每一天,都站在雨中
打听一条河的流向
我不得不承认,梦也是一个过客的世界
别那么不情愿
是我囚禁着想象,或者
想象囚禁着我
我小心取出的目光,在尘埃中痉挛着
灾难并没有降临,你可以尽情嘲笑
一个小人物的骄傲
于我,一个古老寓言死去
有可能诞生新的灵魂洗涤师
不信你看,时间尖锐的喙
每啄开一枚果壳,天空就多了一颗星星
而那些穿过身体又逸出的光
成为孩子或是一面镜子
谢谢你仍捧着爱,给每片落叶
标注回家的地址
若干年后,你的骨头仍活着
并在自己的墓碑上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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