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五首
文/梦的门
《坐看云起时》
在长长柔柔的水的臂弯里
你怎么脱下这爱的刑具
清醒如风中仙子
上岸，潜入林间空地
任小舟在身后横着竖着
摇摇晃晃回去人间
日光把万有投在水里
之后是幽幽的长夜
露珠儿滚动
从高处落到低处
经过一片又一片叶子
往泥土的静默的深处渗透
集聚吧，坐在你无声的语言丛中
看痛苦从痛苦里挣脱，飞升
升到白云深处，听
嘎吱开门声
在山里遇见山里人
在云中看见星辰
《安眠药》
持续的，嗒嗒嗒
有规律的，嗒嗒嗒
机器的，嗒嗒嗒
停不下来的，嗒嗒嗒
救命啊，这钢铁的坚硬的嗒嗒嗒
刺穿人耳朵刺穿人血管刺穿人心脏
还往深处、更深处刺穿的嗒嗒嗒
——送葬又招魂的嗒嗒嗒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我们该如何入睡又如何醒来
太阳出来了，太阳蒙上灰尘
子弹放射光芒，子弹飞过来朝向我们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红色的藤蔓到处在爬，开红色的花
结红色的果，又是一天，我们失眠
究竟该吞下太阳还是吞下子弹
所有的门户尽数敞开，我们被扒光
没有家，历史将如何抒写我们的赤裸
吞下这安眠药，在红光里睡去，闭锁如胎儿
如果核，打开，或者不再打开，嗒嗒嗒
《旧栅栏》
从一楼到二十楼
电梯将我拔地而起
置于半空
相应，四十岁
是我如今的坐标
白天，阳光给楼宇涂上亮彩
众人熙熙，我翻开日记
雨！雨！雨！
从春到夏再到秋，淅淅沥沥
铭刻在我心里的只有几道闪电
妈妈在锅台前忙着制作炊烟
爸爸顶着一头汗赚取糖果点心
我们跑呀跑呀跑到沟底又上了山头
望远方，读完小学，初中，高中
一步步远离了爸爸的责罚妈妈的唠叨
记忆啊，雨水汇聚成河
一切都在流逝
我有被放逐的感觉
告别了旧栅栏，离家越来越远
再也寻不到把我荡起来的秋千
《一个空椅子》
我们在树林里找到斧头
斧把看起来还是新的
一口好牙，紧紧咬住铁
现场留下证据，仿佛在控诉：
瞧，这就是凶手
文明的背后是浩劫
受害者的另一面是帮凶，我们想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双握紧又松开的手
它遁逃了
掳走多少年轮的春秋大梦，只留下
一个空椅子
在空椅子上
我看见闪烁之光——
远古的回响
《嘘，安静》
当一棵柳树弯腰
想在时代的河里照一照自己
离它不远处，必然还有
另一棵柳树怀着同样的冲动
甚至更多
在群居中培育孤独的走势
柳树像某一类女人
掏出自己的一半给春，另一半给秋
风骗光了她的所有
却没有把她带走
照吧，照一照自己
照见星星在头发里溺水
月亮像仓鼠奔跑
在偏左和偏右的怪圈里轮回
靠借光过活的日子何其摇摆
这些爱照镜子的柳树
有的走向别人
有的走向自己
尽管目的地不同
走的是同一条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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