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漠涛
母亲的头发
八十五岁的老母亲
头发如属于她的岁月
越来越稀少
她的头颅也仿佛化雪的山头
除了冷，还露出日子难看的部分
余生，我要耐心地把母亲掉落的白发
一一劝回
让它们回到我头上
让它白着
让它在一生的暗中发出光
院角的鸡冠花
老家院角，今年长出几株鸡冠花
在空荡荡的院子里
它为谁而开
我看见几只蚂蚁在它身上
爬上爬下
两只蝴蝶停在花冠上
相对着扇动翅膀
风吹过来，几朵花冠
相互碰撞亲吻
这几株鸡冠花
多么幸福 不像我
每日穿梭人群中
无论穿着多么光鲜
也掩饰不住孤独
过桥
父亲躺在灵车上
我和哥哥俩护送他去火葬场
车过桥时，按长辈的嘱咐
我们对着父亲喊
爸，这是过桥，你不用怕
父亲的脸被白布条遮盖
像小时候，我趴在他背上过河
父亲深一脚、浅一脚地趟过河水
叫我不要怕，这河不深
我看不清父亲脸上的表情
只感觉到他的双手越来越紧地攥住我的身子
我不敢掀开白布条
伸手去握父亲冰冷僵硬的手
试着将自己手心的温度传递给父亲
毕竟，父亲还要一个人去走
一座奈何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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