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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六首
曹正峰
像清晨一样,叫醒我
它伸了一下懒腰
起身,猫行一样轻
鼓动风试探着推开窗帘
用桂花香的绒毛
轻撩我的鼻翼
睡在我的耳边轻唤
在我耳朵里悄悄地摇动
人世之外的幸福就在此时
一片缷去词语外衣的幸福
没有谁会察觉
陋室昏光里
一个人因被叫醒
而使得窗外生机勃勃
枪声
木头刻成的枪
泥坯摔制的枪
手指比划的枪
大作的枪声
鸟鸣般飞过田野
掠过村庄
每个人都是中弹者
每个人都是幸存者
多年后
我们的身体萎缩
埋在心里的
一颗叫岁月的子弹
终于钻出了皮囊
重伤了我们
食指再次抵住太阳穴
又是一阵枪声
秋的气象
有风,便觉又凉
下雨,便觉又冷
有鸟南飞,心便觉着落单
有叶垂落,时间便又剥落
清醒、昏沉、骚动、混乱
焦虑、苦厄、萦怀、释怀
树如此吗
山呢
门廊上的常春藤说明了整个春
布袋里的桃核说明了整个桃子
楼上的钢琴声伴随着雨
沙沙地下着
这种雨声直到现在我才听到
秋天是这样好,我是这样好
屋顶上的月光
母亲用祷告对抗着人世的苦厄
花园内升起秋虫微弱的抗议
月亮,弯腰行走的灵
用光之手拨动着万物的耳朵
一只猫伸直身子
想吃月亮低垂下来的肺
当云朵掩来
月光还是拔走了什么
夜色突然潮湿冰冷起来
那猫叫了一声
伴侣
面向火,坐着。有那么一会
他一动不动,只是机械地添柴
一根越烧越短的烧火棍
拨拉着,火更旺。只有劈柴炸裂时
他的身形才往后倾了一下
他坐着。坐在火舌挖掘的洞里
坐在宽阔的温暖里。他盯着火
守着他所看到的灼热的目光
像一个孩子握住心爱的宝贝
而那双眼睛又消失了
抬头望,目光撞到光与黑夜
模糊的交界。一扇门打开
一个人把他拽向更加遥远的地方
那里的火更旺,目光更灼热
荒草
对于深入荒草
我们不如昆虫
不如鹑鸟
不如一条小蛇
甚至不如一缕风或一滴雨
荒草不孤独
即使孤独了
也是手牵手的孤独
也是身贴着身的孤独
它们以比引擎更快的速度恢复
是我们把荒草留在了后面
远远的,等我们回头
荒草中升起参差不齐的山峰
依稀可见
荒草把我们扔到了后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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