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鼓与来自铁皮鼓的诗
铁皮鼓
卧室是黄色的
结婚喜床的华盖是天蓝色
一幅画挂在床头
一个肉色正在忏悔的玛格达莱娜
胸前有许多手指
浅玫瑰色瓷罩下
两个灯泡突出
散发着光芒
摄影术
摄影术每况日下
从艺术退化到实用照相
如果有一天
地狱也繁荣了
赤条条的灵魂
同他活着时的照片
配上镜框
并排放在一起
夹在快照和护照相片之间的人
直挺挺站在比萨斜塔前的人
即使是拍摄的
也显不出影来
聚特林字体
带棱带角,恶狠狠爬行着
“我的开学第一天”
黑板上那句话
开头的字母M
像一个双套结
散发着麻绳味儿
不怀好意地提醒我
小心绞刑架
2021.12.3
舍夫勒·格蕾欣
第二次登门
格蕾欣就把她的心打开了
或者说,拆开了
像拆长筒袜一样
把整根极长的、卷曲的、
好几处已经打上结的线
给我看
2021.12.3
歌德
我害怕歌德不容异见,
如果你,奥斯卡,生活并擂鼓
在歌德那个时代
他或许会宣判
你是违反自然的
他用甜得发腻的蜜饯喂他的自然
——尽管这自然那么“不自然”地摆着架子
你毕竟也一直在赞赏和追求着它
——和他的合乎自然的东西
却拿起他的《浮士德》
要不然就拿起《颜色学》
置你这个可怜的糊涂虫于死地
2021.12.3
拉斯普京
他,拉斯普京
在格蕾欣·舍夫勒的协助下
教给了我大写和小写字母
教我对女人要殷勤体贴
每当歌德使我受委屈时
他就安慰我
2021.12.3
寻找波兰
他还在寻找波兰
用他的鼓棒
也用自己的灵魂
他用全身的器官去寻找
但是,灵魂不是器官
我在寻找波兰
它丢失了
它还没有丢失
另一些人说
它不久就要丢失
它。已经丢失了,
它又丢失了。
今天,人们又在寻找波兰
他们用的是信贷、莱卡照相机、
罗盘、雷达、魔杖、
代表团、人文主义、
反对党领袖
以及穿着放了樟脑的服装的同乡会
2021.12.7
希特勒和贝多芬
希特勒和贝多芬
他们的像面对面挂着
他们对视着
互相看透了对方的用心
因此不能愉快地相处
2021.12.7
奥斯卡的把戏
邪恶的圆洞
邪恶的橱窗玻璃
邪恶的诱惑
站在橱窗前的人
从圆洞里认识了自己
法官埃尔温·索尔蒂斯博士
从此也变得温情、宽容
他也从那邪恶的圆洞
偷走了一个獾毛面刷
2021.12.16
珠宝
人一见珠宝
性子就变慢了
变得爱挑剔了
像看珍珠项链似的
可以没完没了
转着圈看下去
2021.12.16
蜘蛛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蜘蛛
竟能分泌出金丝
把六颗小的和一颗大的红宝石网住
蜘蛛潜伏在哪儿
它在守候着谁
谁的目光
被凝结成颗粒状鲜血的红宝石勾引住了
这条项链
按吐金丝的蜘蛛的意思
应该送给谁呢
2021.12.16
奥斯卡和耶酥
我仔细打量耶稣,断定
他简直同我长得一模一样
他可能是我的孪生兄弟
他不仅体态与我相仿,
就连当时只用来撒尿的“洒水壶”
也同我的一样
他用来看世界的
也是我那双钴蓝色的
布朗斯基的眼睛
而最使我生气的是
他打着我的手势语
2021.12.16
奥斯卡和耶酥之二
童子耶稣的“壶嘴”
没有割除包皮
这可是大错特错
奥斯卡伸手去摸了摸
小心翼翼地按了按
想使它动弹
却感觉到自己的“壶嘴”
有一种半是舒适半是新奇的骚扰感
于是我就缩回手不再摸他的
也希望耶稣别再碰我的
2021.12.16
马策拉特
别人挥手,他也挥手
别人喊叫、大笑、鼓掌
他也喊叫、大笑、鼓掌
正因为这样
他入党比较早
2021.12.16
妈妈阿格内斯和鳗鱼
她还得呕吐
她肚子里还有东西
不是油浸沙丁鱼
也不是鲽鱼
是一小段鳗鱼
有绿白相间纤维的鳗鱼
斯卡格拉克海战战区的鳗鱼
新航道防浪堤的鳗鱼
马头里跳出来的鳗鱼
她父亲约瑟夫·科尔雅切克身体钻岀来的鳗鱼
你的鳗鱼的鳗鱼
2021012.17
外婆的裙子
今天有谁让我钻进裙子底下
有谁替我隔住日光和灯光
有谁给我闻那种溶化着的易臭的黄油的
气味
外祖母把它存放在裙子底下
给我吃,使我发胖
我尝到了甜头。
在四条裙子底下睡着了
离我可怜的妈妈出生的地方
如此近
2021.12.18
致那不勒斯梦游女神
我让侍者拿来一个空水杯
用歌声在玻璃上刻了一颗心
上面加了漩涡形花饰
下面是一行题词——
“奥斯卡为罗丝维塔而作”
然后,把杯子送给她
2021.12.18
赫伯特·特鲁钦斯基脊背上的伤疤
脊背圆滚滚的
从衬裤裤腰往上直到脖子的肌肉
整个脊背满是一道道的伤疤
切断了浓毛
灭除了雀斑
鼓起的、皱皱巴巴的
天气转变时发痒的
各种颜色的
伤痕,从蓝黑色直到白中带绿
他允许我触摸这些伤疤
今天,我躺在病床上
我想知道,在这些日子里
我可以触摸的究竟是什么
那种同赫伯特的伤疤一样坚硬、
一样敏感
一样使人糊涂的究竟是什么?
这是女人的那个部位
是我自己的那个部位
童子耶稣的石膏“洒水壶”
以及两年前那条狗从黑麦地里叼来给我的
那截无名指
2021.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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