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岁月苍茫
苍穹寥廓，远山空蒙
固执地吞噬炊烟、云雾、夕阳
吞噬失去头绪的纸风筝
也蛊惑一个倒影，化身崖柏
在悬崖上站立千年
保持仰望的一堆篝火
如何教它忽略岁月苍茫？
夜幕下，痴迷色彩的人卸下尘霜
暂时忘记了体内大雪纷飞
拐角处走散的人，冷不丁
又在某个场景原路返回
巅峰以下，呼喊声渐弱
对着一张泛黄的旧照
反刍，难免会有锥心的疼痛
忘掉那个高傲、孤独的倒影吧
当一只蚂蚁卸下铠甲
大地，不曾藏住它的鼾声
2.山河
如此变幻莫测的彩虹
没有一双眼睛，能将它一网打尽
如此无限循环的永动机
没有一位帝王，甘愿放下权杖
山河静默，山河从不静默
烟花绚烂或者炮火轰鸣
都是基于情绪的真实表达
多少年来将山河放进背包
一路上漏下破碎的月光
山河越来越小，需要
借助夜晚的放大镜才能看得见
三年前，母亲也松开了手杖
我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山河
最终，小成两畦红薯地
3.我们
来自低洼的水草，隐忍、忐忑、迷茫
天地潮湿，从不忘记默默抽穗
以祖辈开荒的韧劲，一鞭紧接一鞭
抽打原野、山丘、隧道、桥梁
直到——异乡的黑钻出肌肤
直到——从身体里召唤出一条长龙
我们是春风随意吹落的草籽
我们是寒霜无心压弯的枝条
比高山更沉重的是脚下
比暮色更灰黯的是远方
下一个洪流倒灌的港口
但愿，我们已经交出泥泞的暗语
4.站牌
黎明是望不到尽头的荒漠
象湖路打开巨大的豁口
追赶朝阳的，提着黄昏的人们
汇成蚁流在一艘船里争渡
从一个灯塔到下一个灯塔
象湖公园，司马庙，中山桥……
这些被贴上站牌的地方
时间落在上面，都是滚烫的
红绿灯路口，一长串刺耳的
刹车声，卷走了
一个外卖小哥身上所有的站牌
5.我想要
想要时间走得缓慢一些
让正在蓄势的小草冲出石缝
想要空间稍稍广阔一些
让飞翔的鸟看不到笼子边框
想要夜晚的枕头安稳一些
让远走的父母不再频频牵挂
我想要断桥到达彼岸
想要河水逆流而上
想要一副红唇永不褪色
……
我想要一块巨大的墓碑
刻得下此生全部的是非功过
我想看一块很小的墓碑
小到肉眼看不见
小到，没有人记得主人的姓名
6.窗外，诺言随风
那年，我用柳叶吹响童谣
守在民国时期的格子窗等你
你打窗前走过。春光灿烂
在你的马尾辫上跳跃
海棠张开笑靥，白玉兰举高鸟鸣
原野的绿色将远方拉近
你说，那里有我们梦想的颜色
梦想是我送别的绿皮火车
是我们最后玩的一次躲猫猫
也是我一如既往的困局：
窗子越来越大、窗外越来越空
时光刻意做旧的诺言
成为一本相册里泛黄的部分
暮色向晚时，我将自己做旧——
关闭了窗子，关掉风声、花香和鸟鸣
惟愿你走过的每一条胡同
跫音脆亮，春光依旧，海棠依旧
7.秋风起
贪官落马，余震不断
一群丢失主人的哈巴狗
迷惘、惶恐
乌云下暗暗夹紧了尾巴
惊弓的表妹干妹迷妹们
忙不迭地逃出笼子
废墟里翻找自己的裤腰带
天价“润笔费”的题字失去光环
一把铲刀率先将它审判
……
秋风起，一座孤坟的青烟
突然被掐断
8.当爱来临时
一个形而上的女人
收起起落架
不敢确定孔雀是否真的来过
灰褐色的羽毛，掉落一地
如何平静地跟她对视
此前一万次的情景预演
唯独遗漏了今天
汉白玉般的手臂，伤痕如胎记
被眼角的琥珀反复提示
设想一个拥抱多年
没想过面对一只颤栗的绵羊
如何，从胸口掏出一个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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