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诗歌对生活进行意义表达
——评卢圣虎的诗

彭书锦


对事物表达看法的诗人有很多，以观察的姿态并用诗意化的语言对自然、社会刻画的诗人却并不多。卢圣虎先生的诗歌正是如此，融入自身独特的品格，试图用自由独立的逻辑，在不同诗句中提炼事物的本质，附着时代烙印，留下历史特征，彰显事物本来的样貌。

与众多诗人一样，卢圣虎先生对故乡有着深厚的情怀。但不同的是，卢圣虎先生的诗歌多从家乡的小事、家乡的物件、家乡的记忆着手，显得格外具体与详实。对故乡的感怀是诗人们永恒不变的主题。海德格尔将家乡定义为一个精神性的地方，将其视为一种力量。它能够激励每个人追求自己的理想。诗人与家乡有着紧密的联系，表现出强烈的归属感，因而被赋予了更多力量与活力。例如诗歌《回家路上》：“高速路上有无数路口/北京、上海、广州、郑州、长沙/每个标牌都指向别人的人生/只有宜黄高速属于我”，诗人将不同的路口、不同的位置标识成不同的人生。在回家路上，诗人面临无数的路口，坚定地选择“宜黄高速”，因为那才是“属于我”的。朝着宜黄高速走去，“没有标牌没有人群/只有一盏将熄未熄的灯光/那就是生我容我的故乡”。尽管没有标牌，也不如其他地方热闹，但依稀记得那盏将熄未熄的灯光。这就是诗人对故乡最朴实的爱，也表现出诗人内心深处的归属感与自豪感。在诗歌《大红灯笼》中“等明年/等人声鼎沸/连同灰尘再一起换掉/其实，它还是新的/一直红彤彤地飘在屋檐”，其实诗人自己就是那盏大红灯笼，对家乡的爱并没有被时间所覆盖，那缕对家乡纯洁的爱念一直挂在心中。诗人借用家乡的物件，换位表达自己对故乡的深厚感情，视角新奇独特，让读者印象深刻。

通过对普遍事物特点的浓缩，构建起事物的自然语言，是卢圣虎先生诗歌的又一大特征。这种状态固然不是对事物的直接袒露，却在诗的内部提供了自然空间的本体。这种能力源于对生活的谦卑、对现实的虔诚，具有深刻的时代烙印。正如苏格拉底提出的“关注事物本身”：在任何研究中，你对某个对象越关注，你所获得的关于这个对象的知识也就越准确，你也就越能理解这个对象本身。对日常事物的观察，借以表现社会背后的事况是这一行为的具体表现。在《卖菜的老妇》一诗中，诗人就通过一位在街上摆卖蔬菜的老妇“被满街驱赶”而后“在路边哭泣”，来表现“人民战争”这一主题。在《纸碗》中，诗人将纸碗与陶瓷、玻璃碗对比，进而突出“纸质的满足”这一主题。这一特征在《满眼都是低头的人》一诗中更加凸显。“在会场，在地铁，在餐桌/在街头，在床上，在身边/都是低头不语的人”。当今众多的“低头族”，他们已经沉迷并习惯于低头，“不愿意抬头望天”“忘记了背后有一根正生病的脊梁””忽视所有肺腑之交”“他们或许睡在另一个世界/多么像一个个犯错而任性孩子”。诗人揭示现代社会现状，表达了自己的慨叹，同时又引人深思。

在繁杂的空间中彰显自由而独立的品格，是一名诗人的独特之处，同时也是卢圣虎先生诗歌中不可或缺的元素表达。正是对个体生命的深刻体验以及日常的经验独立思考，造就了卢圣虎先生的诗意化表达。在诗歌《图书馆》中：“那么多书挤在一起/欣欣然而生，寂寂然而死/让我想起越来越奢华的墓碑/死了就是死了/还要向活人献媚/除了亲人就没有人再看它一眼/曾经一心向往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名字/多么矫情，又多么浪费”。是的，书籍是那“奢华的墓碑”，独自“躺”在那里，“除了亲人就没有人再看它一眼”，表现出诗人此时复杂的心理。在诗歌《火车》中，诗人说“人群就是一批货物/到站了，卸下来/从不过问会流向何方/然后准点换上另一批货物”。我们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为自愿者送行/它只管在大地上飞奔”。在漫漫人生之旅中，觅得存在与行动的意义。而在诗歌《取狗命》中，诗人更多地表现出对生活的一种淡然，“我再次翻看这只视频里的狗/温顺，仍然懵懂而缠绵/长时间低头不语/似乎预料到了猪狗之年的命运/就在三言两语里/就在它迎候的宾朋谈笑间”。生命到达谷底，而后反弹向上。将事物的普遍特征明晰后，更加方便在此基础上进行创造与发展。在诗歌《我见过的斑斓是很轻很轻的尘 》中：“我所见过的斑斓是很轻很轻的尘/就像这首诗，它的结局/此时此刻由我续写/要么感到美好，要么感到绝望”。作者接续这种思想，从认识现实之意义到主动主导现实世界，化被动为主动，彰显出人生的大意义。

附：
诗五首

卢圣虎


我见过的斑斓是很轻很轻的尘


春雨伴有雷声，油菜花祭祀亡人
荷花开在盛夏便有人争相采摘
风刮来，秋天各有各的心事
落叶成堆，雪就来掩埋

我所见过的斑斓是很轻很轻的尘
就像这首诗，它的结局
此时此刻由我续写
要么感到美好，要么感到绝望


脆弱者


身体是不会说谎的。例如眼泪
夺眶而出，噙泪或啜泣
仅仅让木然的表情脆弱一秒钟
像冰雪，见光消融，缓缓、决绝
总是偷偷擦掉这个可爱而多情的自己

经常有这样的时刻。安静地
听完一段独白
在来龙去脉的因果里久久迷恋
多舛而久别重逢的相拥，来之不易的爱
渐行渐远的痴，失而复得的情
很容易被打动

人人有份的，得不到
别人漠视的，要穷尽一生去梦想

泪腺因善良而生
开关在向往里


纸碗


不像玉做的陶瓷的甚至玻璃的
在路边，吃上一口饱饭
纸碗是最常见的
风吹就倒，用完即丢

它的实用在于廉价和简单
制造者让它盛下生活
也盛下纸质的满足

这是蔡伦
没有想到的


取狗命


一只老狗偎依在主人身边
慵懒，又有些缠绵
面对镜头显然不好意思
头埋得更深

快过年了
有人提议宰了它
有人觉得可惜
亲友群里一时热血沸腾

我再次翻看这只视频里的狗
温顺，仍然懵懂而缠绵
长时间低头不语
似乎预料到了猪狗之年的命运
就在三言两语里
就在它迎候的宾朋谈笑间


回家路上


高速路上有无数路口
北京、上海、广州、郑州、长沙
每个标牌都指向别人的人生
只有宜黄高速属于我
这条路走到黑
走了很久才看到洪湖
下仙桃过监利
丢下长江在身后汹涌
江汉平原搂着河湖港汊安睡
还要经过七道弯
一条小路走到尽头
没有标牌没有人群
只有一盏将熄未熄的灯光
那就是生我容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