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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留守的父母

在老家，父母和寂寞住在一起
安详晚年。一盏灯的餐桌
相同的夜晚，话语被吊置
交换完成一顿饭的沉默

老屋的门窗斑驳，木体的力量
越来越弱，呈现对时间的解释

更多的时候，母亲敲击着手中的拐杖
让寂静响起来，或是身体动起来
看天——在亮处黑下来
——在黑处亮起来

耄耋之年的他们，在攥紧着手中
最后的武器，最后的方向
或许只有老屋知道，守候
——是件多么寂寞的事


2、雪加白

冬天乌云落下的种子
半空收留不住
才放到人间
扬扬洒洒
气度确实不凡
你不管加在哪都合适
山加雪是雪山
水加雪是雪水
路加雪是雪路
夜加雪是雪夜
灯加雪是雪灯
屋加雪是雪屋
就这样简简单单加白
加白得简简单单


3、抱着一束阳光看蝴蝶漫舞

守住一条年轻街道
十年荏苒，比一条河
干净，翠绿，热闹
人来车往，东西相向
左拐或者右拐，无法遁形

中间花带不甘寂寞
树木整齐，团结
阳光雨露陪伴行走
草木味，泥土香，虫豸声
欢聚。从不喝醉
不懈怠，勇敢面对生活

我只是一个歇脚的游子
简单地衣食住行
看日月星河，观人间冷暖
闲暇抱着一束阳光
看蝴蝶漫舞，春夏秋冬更迭
在时间背后，销蚀青春
燃烧文字的激情，像萤火虫
趴在诗行里认字
人间烟火弯曲中年的思念
染白头顶，空旷辽阔


4、举杯，敬那些过往

以茶代酒，举杯
敬那些过往
快乐的，痛苦的，什么都一饮而尽

在不可预见面前，重新认识自己
让我们走出喧嚣
走出寂静，走出伤痕累累

在酒杯里，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
我们能在绝境逢生
我们就可以无惧生活的闪电


5、瓦尔登湖

那座小木屋还在，门永远开着
松鼠、免子和鸟儿，熟悉或陌生的人
那也是你们的家。或者
把它当作驿站，去探访
那个孤独而又快乐的人

如果他不在，你们请便
等待或离开。他一定去了森林
砌石、挖地或种豆，也可能
坐在他的小船上，钓鱼
在清晨、黄昏，或寂静的月光下

此刻，打开这本浅蓝色的书
我看见梭罗，戴着草帽穿着长靴
在密密麻麻的文字里穿行
湖水渐渐漫过来，先是淹没了堤岸
然后是树林，最后是我


6、雪地里的麻雀

忽而树上，忽而地面
时而张望，时而寻觅
我似乎听到它肚子里咕咕的叫声
它一下午都在我眼前蹦来跳去
像特意为我演一出哑剧

雪在我俩之间搭起一座桥
这头是窗内的焦虑
那头是雪下机灵的草籽
黄昏如寒风中的裙裾
我再也不忍看它
忍饥挨饿地为我专注下去了

我手头暂时拿不出几粒米
可供这只认真工作的麻雀果腹
我无奈地
从它单眼皮下，从它打了结的叫声里
从我的牙痛深处，转身离去


7、脚印

冰天雪地，
山城，变成一个大号的冰柜。

鸟雀停飞。
河边，花猫蹑手蹑脚，
盯住了一个水底游动的虚影。

野地里，麦苗隆起。
依然有花盛开，
一点点热气在草木间升腾。

浮光起于烟尘。
一行行脚印歪歪斜斜，
于料峭中，印到了旷野深处。


8、又一场大雪，落在雨水后的春天

雪花的舞步蹈在最高气温零下-1度上
雪花的舞步蹈在最低气温零下-6度上
干涸的精魂，松散如白沙，堆不成雪人
建不成童话中的城堡，请不出白雪公主

第一声春雷敲响天宇的架子鼓
敲着夜，敲着春风，敲碎漫天琼芳
一串鼓声的尾音正好落在凌晨5点55分
整整一刻钟的停歇，是一个节拍
第二声春雷再次敲响天宇的架子鼓
敲着梦，敲着心的萌动，敲碎板结的黑暗

雷声开道，我是一场从天空走来的大雪
我有柔软的身躯却心冷似铁，浩浩荡荡地贴近春天
渴求融化于太阳的温暖，以落英缤纷的形象
在漫山遍野千树万树的枝条上，重生璀璨


9、黄昏

黄昏似告别
无须有任何想法
不用伤感，不用看天空的晚霞
连履历和日志，誓言和遗憾
都没必要收藏
还有自己的嗜好，坏毛病
一包香烟和半瓶老酒

生命在穿越一条隧道
黑暗和光明时隐时现
穿过去又一个早晨
或者
一张美丽的夜景


10、五点半

秒针急切，分针稳重
时针深沉
它们清扫着夜色
五点半，清扫走了
我的睡眠

廊下一杯茶，一支烟
夜色浓重如墨

不是深陷，是
一弯溪水醒了，潺潺有声
是一袭黑色的幕布上
我摁上了一点红


11、分针

一捧又一捧，时间的沙子a
堆出人世的江湖
畅游。一匹高头大马
一个面对的山河

一分种，走过大且深的市井
一分钟跌入雕梁画栋
榫卯的静和古老
一分钟从盖碗茶，喝出滚烫
或发凉的人事

彼岸，一个人丢失了故乡
白发苍凉，他看着我的时候
又一分钟滑过身边芭茅草的影子
在他的皱纹，不动声色
刻下更疼痛的一笔


12、脱去皮囊

脱去皮囊的骨
立着
从头至尾
从尾至头
清晰可见的二百零六根
给她们穿上万千种衣裳
在尘世中穿梭
从一扇门到另一扇
带着盐和蜜
舞蹈着，每一根
都在字典里润色
直到
时间放倒了呼吸
一把火，火中的它们
舞累了躺在一处
一块石头站出来
总结


13、山村春晨

露水，映射晨曦
聚焦山村色彩
投影土地朴素的高度

桃林翻腾的阳光
揭开满山早起的花
那些小草，蚂蚁和麻雀
挤在一起探出头
舞着薄雾，四处张望
有关分娩的消息

小妹身穿红羽绒服
跑过温情的河
一只小花狗追逐羊羔
在弯弯曲曲的路上撒欢
田间行走的动词
谈论着春天的事情


14、婶娘煮了一锅黄昏

黑翅膀划破竹梢吊着的太阳
乌红血滴落在堰塘
留守的黄昏，一片暗伤

我的婶娘坐在低矮的门槛上
从老花镜上方瞅一眼空茫
在白发上把针磨快，将往事缝牢

她身边，花狗鼻尖亮着一枚喘息
无精打采的低鸣
在肚皮凹下去又鼓出来

我的婶娘恨狗子一眼
捶了捶老腰杆，回到灶间
慢慢地煮了一锅黄昏


15、泡泡

一枚泡泡破灭了
所有的泡泡也都破灭了

越往高处越孤绝
松尖上空留一声叹息

无奈啊，风言风语
还在一茬一茬地吹


16、垂钓多布库尔河

甩出一根长长思念
带起艳羡目光
与清流淙淙水波向前
跳跃出远大理想

放下所有烦心事
独坐时间一隅的苍茫
忘记高山仰止古训
面对一条清川自由流淌

白云下净化呼吸
端正北疆原初思想
义正词严来说服自己
不再羡慕江南疯狂

从茂密森林经过
改不掉原石本初力量
用改天换地的浪花
呼啸山林绿油油的苍茫


17、回家印象

坐上回家的动车
像坐在自家的靠椅上
睁一会儿眼
眯一会儿眼

窗外的风景
一个劲地后退
我知道那是列车的前行
不同的叫卖声
在偶尔的停顿里换了时间的进程

似梦非梦间
乡音满耳
一脚迈入变了样的县城
那喷香的桐子叶粑久违的熟悉味道
从片刻的愣神中将我拉回到童年的时光


18、假象

繁华似锦，一面旗帜遮住背阴处
天生丽质在台上却被模仿
冰上滑雪，有冰裂的危险

受孕的鲸千万翻转
制造海浪
土地被绿漆覆盖
虚掩的门暗藏机关
抽丝剥茧，抵达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还有多少惑可以解
低于城楼的是刀戟
也许真相就在城内
祖母的糕，没有掺半点假


19、石头

我喜欢石头的随性
也喜欢石头的不修边幅

坐在哪里，那里
就是它的一片江山

但它不称王
也不称霸

允许蚂蚁爬上去伸展拳脚
允许苔藓
蚕食自己、瓜分自己

夜深人静之时
甚至允许虫鸣躲进自己的
石缝里，哭泣

哭到伤心处
石头还会陪它流泪

表面粗糙的石头
内心何其慈悲

许多神佛
都喜欢借助石头现出自己
慈悲的原型

有一些人
也把名字刻在石头上

殊不知
石头一直替他，在人间
背着黑锅

多精明哦
他知道石头慈悲
不会揭穿他，也不会背叛他

多有智慧啊
不背叛就等于背叛

不揭穿
时间这个黑包公
会一天一天揭穿他



20、雪鸦

乌鸦在阒寂的旷野里，立成一尊雕塑
它在练习，刚刚离去的那场雪
也是这样了无生息的覆盖，就统领了万物

白，不是启点；黑，更不是终结
它们是自己的前生和后世，是相互的承接
和转换。许多黑，在大白于天下之前′
更像是一场，透明的不白之冤

黑蜡烛抽取冰膏雪脂助燃，并把芒
延伸到视觉之外，拯救出亮丽和光鲜
在对立中包容、统一。像生与死
恶与善，缺与满


21、春语

春风打开衣柜
将五颜六色的衣服
在枝头晾晒

柳枝修好了发
春雨，精心地纳制了一双绿色的清新的鞋
踩着一冬的梦出发
没有一道围墙能高过理想



22、艾兰.库尔迪的美梦

湛蓝的天空下，地中海的阳光何其明媚！
天鹅绒一般柔软的碧波在枕边轻轻荡漾，
仿佛婴儿时代的摇篮，晃悠啊，晃悠，
头枕舒适的沙滩，我在彼岸安详地等待......

爸爸，妈妈，哥哥，我们一家子终於上岸了！
用不了多久，就能与天使般的蒂玛姑妈团聚！
哦，美丽的加拿大！美丽的安大略湖！美丽的天堂！
天使在天堂门口美目靚笑，手捧灿烂的鲜花......

不再有硝烟弥漫的悲惨！不再有血肉横飞的画面！
不再提心吊胆，不再忍饥挨饿，不再悲催忧叹！
小哥哥，到了天堂，再不许跟我争抢蛋糕和糖果！

永别了，悲哀的祖国！永别了，苦难的童年！
永别了，矮小破旧的贫屋，满目疮痍的家园！
我在天堂的美丽海滩静静安眠，自由遐想......


23、生死之交

再一次原谅了我
又重新活了过来
一盆绿萝
我因生计经常外出
不能及时浇水
由于长期缺少
患上了严重的缺水病
因交费不起
我不能送它去医院
因消费不起
也不能去医院诊疗
我每次回家后
能干的第一件事
就是让它畅畅快快
喝一杯清水


24、二月里的故乡

剪贴的窗花里
我看到了故乡的影子
耕牛，水井，竹篱笆，柴扉
简单明了
一条田间小路似乎可以锁定
所有的风景
剪贴的月亮圆圆的
挂在村口的树梢头
窗下有梳头的姑娘
春节喜庆的气息还很浓郁
到处散发着年味儿
春联盈红门楣
鞭炮声盖过了所有的鸡鸣狗吠
热炕头上
几瓶酒热得滚烫
乡亲们围炉夜话
一起享受丰收的喜悦
春寒还在大地上游荡
冰封已久的黄土地蠢蠢欲动
又一个丰收的开头已经酝酿


25、17层11号病房

三枚病友，都说相见恨晚
很快成了，万家灯火中
不可缺少的一束光

三串呻吟，都是土生土长
它们产自信阳、荆门、监利
仔细听，都像分娩婴儿的回声

闲暇时刻，我专门崇拜电梯
任何时候，它都能很快地
回到从前


26、收废品的老人

一对驼背的翁妇，在寒风中忙碌
深陷黝黑面容中的双眼传递出
岁月磨练的深邃和落寞及希望交织的光

一杆经过日子摩挲的白亮亮的称
仍能清晰辩识出星和雪花似的刻度
和打捞起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

经过这杆称衡量过的泡沫，纸箱，铁和铜
像小山，土丘，坷垃一样堆积在一旁

两位老人整理它们，像是整理自己的衣物
或给远行的子女收拾行囊那样
仔细，认真，一丝不苟


27、冬

当雪花与雪花手牵着手
在天地间造网之时
即使，雨与它们交朋友
它们也不和雨深交
因为，只有那寒风
才是，它们带刀的刽子手
不但，可以帮它们斩大树的腰
还可以帮它们收割小草的头
虽然，它们的顶头上司，太阳
哭丧着脸，它们也不买账
因为，它们的雪花织就的网
不是要打尽江湖中浊浪的鱼
而是要网尽天空里高歌的鸟


28、红绿灯

什么时候睁一只眼
什么时候闭一只眼

什么时候睁这只眼
什么时候闭那只眼

它分分秒秒都在计算
前车之鉴

只为一个个小日子的
平平安安。。。。。。



29、点亮童年灯光

春风一吹，有些花就开了
有些还憋着劲，等待
一句赞美的词

耀眼处是激动的
童年的手中，有握不完的
惊叹，与蕾

不规则的鸟鸣，落在
广场舞上。它们眼里的河流
总飘着点落花，飘着点雨

一只蜗牛探出头来，与一只
棍棒上假寐的西瓜虫
互致友好

倒挂树上的人，慢慢老去
的样子，越看。越像童年手里
提着的那盏灯


30、四季恋歌

三月的山谷，枝桠开满了新花
云彩从天空弯下
溪流的眼神温柔，养育着牛羊

夏天的江畔，砂粒绊住脚丫
水草列队，结缠绵的网
鱼的领地留给身边的你

丰收的稻田，谷穗如情歌饱满
燃烧的田野，聚拢火焰
太阳一般的热烈，曛暖黄昏

雪天，我们行走在归途
朴素的屋顶堆积，淹没一切
风扬起白发
月亮的手掌召唤了梦境，苏醒了灯


31、名雕

神来之笔来自山水的灵感
一草一溪，属己有
又非己出

以天空为盖
一棵野草有了对人间的见识
透过阳光，以文提炼

一坐五十年，修来半头不化的雪，
两颊有了商旅沿河的轨迹


32、冬天的告别

冬天自己丢失了大把雪的羽毛
它垂首站立，像个犯错误的孩童
它不敢抬头看我失望的眼神

一只夕阳用娘的眼神爱抚着我
一大群麻雀飞过白云啮噬的
天空
烟囱直起身子，灶膛中的火苗
密集碰头、发出清脆爆裂的
响声

206块骨头组成的甲骨文
在虚无时间的稿页，写下
两句话：
暗示的光先行离去
血液灌注的诗歌自春天诞生


33、一片春风轻挽的草原

没有春天的那一缕轻风
是唤不醒草原的

天空中白色的哈达
垂青格槡花的爱情

离开草原的人
在春天随风放飞的歌声
落在秋天的雁背上
衔走了一朵格槡花的执着

梦中的额吉用一碗青稞酒
醉了一个，远离故乡的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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