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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德令哈的天空
九月 德令哈的天空是竖起的戈壁
大片的牧草黄了 大片的胡杨林燃成了火烧云
用落霞的余烬 煮一壶酥油茶
坐在巴音河畔 浅斟慢饮 一个人喝上几个钟头
和北斗聊聊方向 和牛郎织女聊聊爱情
和陌生的星星聊聊乡愁
午夜 有露珠落在睫毛
也不必去求证来自哪一颗星斗
还可以 把手机也关掉
和柯鲁克湖 托素湖 尕海湖
一起飘成美丽的云朵
和喜欢散步的风一起闲情在草香小径
当然 更可以在海西的月下读影
和自己唠唠心事 徜徉在倒叙的人生
2.稻草人
父亲去世的时候
母亲捡他新一点的衣服烧了，让他带着
把那些陈旧浸透了汗水的，仔细存好
等麦子谷穗长起来
母亲就让稻草人穿上
还把父亲最喜欢的收音机
放在稻草人口袋里
大声播着刘兰芳的评书
那些没完没了的故事
一辈子又一辈子的麻雀。相伴着
麦粒饱满，小米归仓
稻草人穿着父亲的衣裳
任金黄的麦浪簇拥
像一个皇帝
3.伴一只白鹤投身诗梦的深处
在缓慢流逝的浮龙湖时光里漫游
我们都在寻找准确命名对方的词
——
海伦，或尤利西斯
——
自由的水，或精确的宝石
——
竖琴，或火焰之塔
——
玫瑰，或陶片
轻灵湿润的空气中
我们
和触动交换共鸣
和共鸣交换词语
我们的诠释
隐秘，无穷：
你像
来自插图
我像
来自谣曲
共赴
一个
转瞬即逝的梦，和它的象征
——
一面，由摩涅莫绪涅提供的侧镜
透视我们独一无二的贫穷
它浩淼的边界
好像一直就在眼前晃动
一种向完美敞开的渴望
——
另一个自己，苏格拉底：
正直，判断力，向往不朽
——
另一个你，天使：
天真，皎洁，渴望自己的
死亡像水一样溶解
对慷慨的时间而言
两个我，两个你
都是神迹般地存在
在诗梦里
闪亮，集结
原型和幻美合而为一
4.不由自主的记忆
每次走进电梯
总会想起深夜里还在爬上爬下的罐笼
每次听见楼道里寻常日子的回音
总想起幽寂的巷道里
胶靴孤独的自语声
每次看到透窗而过的阳光
总想起插别在安全帽上的灯头
光柱里一样的微尘飞舞
一粒粒煤尘不由自主地烙下
在矿山面壁三十年的记忆
所有的喜与悲
都驻扎在生死之间
5.行走旷野
那么大的阳光，哗哗作响
在尘世扬起一面旗帜
它那么安静，又那么张扬
它能裹住所有眼泪，但不能
稀释苦难
我走在旷野里
多么幸福。仿佛走过前世和
今生。天空中的老虎
对我微笑，空气里的微尘
唱着细细的歌
大河在我体内轰响
我唯有眼神这件利器
可秒杀一切侵犯者
我走着，一双手为我披上
一袭温暖而火红的阳光袈裟
6.残雪
1）
很难再有洋洋洒洒的时光
销魂蚀骨的绽放只在记忆中
往后的日子大多在背阴处
竭力守着剩余的冬天
2）
多一分寒冷，多一分硬骨
不曾直面阳光的热情
躲在命中注定的角落苟活
篱笆背后暂且存身
3）
可以煮茶，熬制一壶悲欢
化身滚烫的水，滋润干渴的喉咙
死于一团火，在预料之中
4）
一张白纸，被阳光焚烧
残缺不全的洁白
风拿来，写抗争的诗篇
5）
背靠三九四九的寒
却难以招架太阳的笑脸
最后的矜持，融化在不知不觉间
6）
北风很冷酷
却是雪花的保护神
阳光很热情
却是雪花的掘墓人
7）
残雪，不是挥霍不尽的时间
托付终身的寒加速苍老
电量不足了，石英钟
转一圈是一圈
8）
风，越是冷漠
就越能成就雪和冰
冷到极致，就是南极1700米的冰川
让雪感动到流泪的
只有太阳和火的温暖
7.腊月雪
人们啊， 看啊
人间有洁白
人生值得
每年都有这样一个善意提醒
8.驱散雾霾的往往不是阳光而是风
拿块明矾在水缸里划拉几圈就能
从浑水中摘出清白种子，证明自己
水分子清白而江湖只是融入了太多欲望
鱼在粘稠的欲望里恣意生长
吃了鱼的食客也服下了饵的咒语
太公把符贴在脑门上
驱散雾霾的往往不是阳光而是风
诵读道德经的声音或许能够
安慰渐渐消瘦的矾块
你好——“经过矾沉淀过的辰”
我拿出砭针，走向痛苦的人
9.不宣之秘
阳光，空气和水
有秘而不宣的温柔
我不知道额前一小撮刘海
是我能控制的部分，绿色纽扣也是
最先看到的，一滴悬而未滴的雨
被一片树叶托住，承受它的
是美到窒息的少女
她耳坠上的珍珠，闪亮大于
我内心的阴影
因哀讷言，之前
移情于你的菠菠草，它孤独山野
我才知道你曾经的忧郁如此辽阔
我们在燃烧时走近
熄灭时走开
仿佛经历了彼此的一生
10.哥只是个传说
我是很多人。可能是伯牙
也可能是刀郎。我喜欢戴平顶帽
踩着琴弦行走。那日寒风乍起
第一场雪翩翩而来。还有一场火
也许正蔓延在罗刹海市，也许没有
我倒提一把吉它，出没在江南
瓜洲渡有人化作了鹅卵石
美人流落在宁波府，少妇抱着铜镜掩面而行
西湖边上也好象有人在等我。我有些恍惚
人世间爱恨汹涌，行人各自在江湖飘散
小雨下起的时候，我就不再记得自已是谁了
我因此突然快乐起来。如果让我选择一种活法
我希望是——醉酒当歌。就象现在这样
没事采采风，写写歌，喝喝酒
不要羡慕哥，哥只是个传说
11.消失的村庄
惆怅的东南风
不辞劳苦，爬过了山梁
拐弯抹角把我找到
用忧伤，在我眼里筑了巢
寂寞的流水，遇到了知音
集中而来的云彩，在河的上游
为一场诉说的雨，精心布阵
而我，正在河的下游张望
背靠这棵，熟稔于心的柳树
刻下的记号，已经二十个春秋了
另一棵同样的柳树，只剩下了一个
年轮难辨，长满蘑菇的木桩
大雨和我的眼泪。同时下起
一道亮闪，现了一下消失的村庄
12.写给你
走不出，梦里幽深的小巷
老屋寂静
进屋，情绪的膨胀
彰显出人
空旷的思念
放飞的鹰
日夜飞行
不知疲倦
巢穴是，远方的故乡
云，是陌生的相遇
星辰，是梦的结晶
爱的囚笼
被你提在手上
13.年根
一骑红尘，让子弹飞
十万串冰糖葫芦十面埋伏
谁向我开了枪？我向谁还击
旷野里几团残雪，几根鲜松
七个女人瘦身，缩骨
次第穿过冰墙上预留的七扇门洞
一个女人手里举着一串冰糖葫芦
一个女人牵着白马，驮着暖色调的故乡
……失忆的我穿不过其中任何一扇
卷起袖筒，靠在手脚冰冷的年根下
想起腊鱼。腊肉。琥珀色，乡音
一串冰糖葫芦，叫卖到只剩下最后一根
我一直在等，在等，梦见她
裹着红头巾来接我
醒来的时侯，透过落日
焰火的除夕，已溶化在雪意融融的眼眸
14.想起童年
一想起自己的童年
就看见爷爷的旱烟袋
不到一尺长的烟袋
一年四季叼在爷爷嘴里
我在烟雾缭绕中生活
也在爷爷旱烟袋袅袅烟雾里
听睡了一个个夜晚
童年的记忆深处
除了茂盛一望无垠的绿草
就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塔头甸
还有白天汗流浃背嬉闹
夜晚依偎在爷爷枕边
瞪眼注视消失在空中的烟雾
耳朵翘起新奇听爷爷描画从前
15.夜空有雨
如果非要让我确认此刻
我的想法是否已经
掉落屋外雨滴编织的陷阱
单凭耳朵，难以保持清醒状态
我只记得当初
泥瓦匠砌起一堵砖墙
封住了北风惟一可能进来的后门
弄堂里的绿萝也变得
小心翼翼，不敢向栅栏外
伸出长满叶子的藤蔓
就算被眼睛看见
也需要通过证据来证明
我的脚印早已留在雨水浸透的泥土
16.没有喝完的那杯水
玻璃杯中的白开水
无色、无气味、无味道
沉默、平淡、无澜
这是我暑假出门前
没有喝完的那杯水
两个月后归来
杯中已滴水不留
多像那些无思想的凡人
在人间、在生活与岁月流逝间
无声无息地蒸发
17.赏梅
盛开，在寒冷抽缩之际
占据我的目光。雾雨滴落
挂在梅枝上，缝隙组成的暗香
在那里垂挂飘荡，通往荒寂
我独自的走向，抓着遁世的光芒
想那画笔，泼墨那疏影
意在笔先，点落时留有太多的空处
惜墨如金的日子，变成了黑暗和明亮的对立
被冲击的，那旁逸斜出的美
似在拖曳影子，摆脱物体
一一掉落，花瓣落在地上
也落到了我的衣襟上，万籁静寂
18.多年前的一个大雪之夜
我还是迟了一步
姥姥躺在那只永不回头的小船上
就要启程了——
她光洁而松弛的皱纹
不会再增多了
她枯叶一般的手掌
也不会再变薄了
我一手轻抚她的脸
一手捂住悲声
舅舅们看到归来的我
就像看到一颗失而复得的糖果
再次回到她的手中
而那场大雪就像一条嘹亮的分界线
她真的就要启程了
只见那只永不回头的小船缓缓隐去
她安详的面容留给那个冬天
最后一丝暖意
那一刻，众人没有哭
妈妈没有哭，我也没有
19.椅子
有时候是被动的，更多的时候是
宽广的，从来没有区分过高低贵贱
从来没有挑肥拣瘦
也从来没有黑白之分
孤独地端坐在岁月的夹缝里
熬旧了风，熬旧了雨
熬旧了阳光和日历。给天地万物一枚
靠背。时光即使停留一刻
新一页的烟雨苍茫也是你的
也是王的。朝堂之下没有人敢不称臣
20.半旧
有太多太多的怜惜
分给失去光泽的那一半
譬如，一枚硬币、一张信笺
甚至一段悲喜交加的时光
历经寒冬的人，情有独钟
从擦拭的老物件上
撷取一点点光亮
温暖如初，在每一个清晨洇染开来
时间是罪魁祸首
从一半到另一半
过渡成一节铁轨的记忆
无法挽留的衰败
正幻化成桌子上一个饰件、一本书或一首诗行
那些日子总在折磨我
低头和抬头都无法摆脱它的袭扰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词
正好卡在我认知的一半
就像母亲从娘家带来的一把裁剪刀
剪着剪着就剪不动了
半钝的刃口再也不能把日子剪成窗花
21.有些树
有些树是要当栋梁的
所以长得粗壮挺直一些
有些树将被取出火来
所以现在幽暗一些
有些树会制成琴
所以接受更多的声音训练
风雨鸟鸣和雷声
有些树前途未卜
我站在它们身旁
想体验下它们的心境
树和树是不同的
有些树喜欢每天阳光耀照
有些树爱上了月光轻抚
有些树等得比较辛苦
它们等闪电扔下祝福
22.暗藏玄机
沉睡的老鼠
梦中有猫向它示好
猫咪，我爱你
老鼠醒来，从此有了自信
猫看老鼠对自己如此的恭敬
有了恻隐之心，反正肚子也不饿
开始和老鼠玩起抓了放的游戏
猫和老鼠就这样过着无忧虑的日子
宠物世界里的狗最得宠
它每天都用旺旺旺迎合主人
窗口的那颗小树总是一问摇头三不知
喜鹊登梅唱着优美动听的凯歌
这天猫再次抓老鼠的时候
刚吃饱就被狗咬伤了
鸟儿在树上看着这残酷的一幕
从此飞的无影无踪
23.月亮是村上的姑娘
月亮是村上野姑娘
脚裸上一串银色的铃铛
沾着露水，薄雾和花香
笑声比手术刀锋利，世界
在黑暗中分娩，骨肉俱伤
月亮是村上傻姑娘
独自在水井旁顾盼梳妆
一忽儿轻狂一忽儿冷若冰霜
解开发髻又匆匆盘上，溪水
圆润石榴肩膀，饱满谷穗乳房
月亮是村上娇姑娘
唇上绒毛细软小嘴儿微张
一会儿高扬一会儿下降，歌声
清凉，唤醒青蛙、蟋蟀与夜莺合唱
羊奶般洁白，蜂蜜样流淌
月亮是村上笨姑娘
倚靠着与梦境分界的矮墙
不远不近不急不慢，麋鹿
骄傲而迷茫，跟随或逃走
闪电无法追上，黑夜无法阻挡
月亮是村上疯姑娘
拔弄田野上无边的稻浪
起了又落落了又涨，潮汐
制造着动荡，无数锁链摇晃
束缚大地过往，燃烧天空欲望
月亮是村上灰姑娘
所有的星星都不及她的光芒
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很远很久
以后，不管是欢喜还是忧伤
始终挂在离开家乡太久的人心上
24.升旗
兄妹俩是村小唯有的学生
退休留守的张老师
用一个月教会他俩
从一数到十
用一个学期教会他俩
写自己的姓名
国庆前夕
张老师砍来一根粗壮的竹竿
立在操场上作旗竿
升旗那天早上
张老师教兄妹俩向国旗行队礼
只教两遍就学会了
国歌响起时
兄妹俩站得笔直
整齐地向国旗敬礼
张老师行注目礼
仰起头却止不住老泪纵横
25.垃圾
黄猫穿越马路
没跑赢飞转的车轮
当场毙命
清洁工把黄猫当垃圾
扫走
26.冬至
下三府，百分之八十是水，杭、嘉、湖；上八府
百分之八十是山，宁、绍、台、温、处、金、严、衢
中间，隔着一条江，钱塘江，每年到了冬至前
出门做手艺赚钱的人，就会像候鸟一样，从下三府，飞回上八府
从漫长的绿皮闷罐车上，一车车，倒在寒风中、雪地里
带回来的，不仅是，冬笋、笋衣干、丝绵、蚕蛹干，还有老婆和小孩
下了火车，换汽车；下了汽车，换拖拉机；下了拖拉机，换独轮车
下了独轮车，走小路；走了小路，再走十几里山路
一进家门，那个亲啊，就好像满屋子热腾腾的水蒸气，开了锅
见长辈，拜祖宗，磕头下跪，为得就是过上，一个冬至夜
注：民俗，冬至夜，大如年；有，冬至夜，呒，冻一夜（意思就是，有钱没钱，都要回家团聚。有，祭祀祖宗，好吃好喝，热闹一番；没，全家人挨饿受冻，也要在一起）。
27.繁花
这个季节适合把风揽在胸口
正如玫瑰花开的血色融入血液
那些沸腾的声音能摩挲着
我梦境里的盛开和凋零
揣着风，才能蹚过一条又一条的
急流。让深深浅浅的脚印丈量
根扎的地方，只有这样
才让我知道自己如何安放
布谷鸟叫着古老的不复返的日子
在风中现身又抽身，吹奏的古曲
从高高的山岗落下，你的长裙拖着
繁花，带来一片安静。
风，你见证过什么都不必再说
28.切肤之痛
我的身体出现重大疾病
我的眼睛，我的嘴巴
我的耳朵，我的鼻孔……
这些重要组织器官
都在袖手旁观——
29.纸上雪
寒冷的夜
一首思乡的诗立于纸上
窗外的雪，月光一样映入笔端
一只只玉色的蝴蝶
曼妙的舞姿在字里行间
飞出诗意横生的美丽意境
一间如玉垒砌的房子
袅袅炊烟，滑过雪的冷艳
若母亲唤我回家的缕缕余音
30.豌豆姑娘
翻开二十层床垫
二十床鸭绒被
终于发现
硌得她发痛
让她辗转反侧
彻夜难眠的
并不是豌豆
而是他的一根
头发
31.大树下的蛋
在朝阳公园跑步。
抬头，看见一个架在
树杈上的鸟巢，
黑色而复杂。
一定是个喜鹊的窝吧？
我想。
不不，那是一个蛋！
大树下的蛋！
大树正用自己的身体
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
孵化！
我又想。
一定还有另一棵大树，
此刻，正在远方觅食。
他，在寻找什么？
会衔来新鲜的光，
新鲜的风，还是新鲜的雨？
我继续想。
什么时候会孵出小树？
会在三月吧？
三月，是春天吧！
小树，自己会飞吧？
春天，不远了吧！
那棵大树，也该回来了吧？
32.我是一块铁
从土里走出来，经过时间的锻打
一块铁如我，吃了秤砣铁了心要与自己
完成最后的和解
如果还有足够的勇气
走进熔炉，与火热的生活对峙
我便不会如此锈迹斑斑
在火焰中，一块铁如我坐怀不乱
一个饱经风霜的人
终于可以卸掉身上覆盖的锈
33.辞镜
诗歌折进春日的海棠蕊
掸去乏味光阴隔夜残留的余味
朱颜图倚着许久未见人影的梳妆镜
一切在冬日老去，妆奁里
有芳华未尽的眉笔
微尘蹁跹处落了叹息声
银发与青丝如拴着生命的风筝线
收紧了握着孩子的手
就松弛了容颜，佝偻于沉疴
幼时走进屋子叫一声祖母
那个小脚老太太在榻上抚着我额头
在儿女的话语里缄默
花是何时落的？我知也不知
正因人间留不住许多才让人吝啬
自从辞镜后，她拄着时间渐行渐远
2024.1.29忆祖母作
注释：王国维《蝶恋花·阅尽天涯离别苦》“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34.橘猫
真有趣，共享单车趴着说话
文明用语；像自愿者脱下马夹后的文明
流浪者明天有考试；生命大考
特别是凸肚橘猫，几次失败于计划生育
她骑行，为了赶时间在地方选举荐案：
关于产妇的权益保障和失血过多的挽救。
因着急，摔了共享单车：
摔坏‘共享’乃大错也
她没想到单车会共享话语权，比猫会说
她体会到了“共享”已是城市弃孤
要换届了；界定人畜关系迫在眉睫
橘猫没有生产猫腻；
膨胀的城市适用于趴着说话
35.迎春
溪边的坡度有了泥土的躁动
接受种子来安家，期盼一些额外收入
此刻，一种无形的魅力在诱惑
赶紧搜索绣花的，大红的，中式的
甩甩崭新的袖口，鞠躬
每天擦得发亮的玻璃再擦一遍
每天擦得通红的太阳再擦一遍
将大红福字高高挂起来
将养了一年的猪轻轻放倒
让山还原红花绿草
让辽阔的江域还原春之蓝的倒影
春天还没真正来到
人们的心早模拟好春天的气质
36.水
水呀，出现在禾田、魚塘、山溪
以柔软的姿态。她也是
没水的汹涌，却有水的柔肠
走进生活，抹去脸上凉薄的微苦
在镜子前，舒展开笑容
水呀，以忙碌的脚步
走过河流、村庄、异地。她也是
没水的叮咚，一直缄默着心扉
借春天的阳光，扶起倒伏的菜苗
总以水的方式，拯救了干渴的事物
水里有水的奥义经
当水雾化为雾气
我见到的水，只是河流的
不是另一种形态的水了
37.残雪雪融的时候
岭上的雪色渐渐消融
寒风的雪刃钝了
太阳突破铅云的重围
收复久违的湛蓝
跟随阳光爬上山头
收缩的心羽砰然张开
崖上的苍松也飘飘欲仙
正午的暖流浇灌着草木
逼出根底的死气
机敏的迎春已含苞待灿
有人已在沿河看柳
我在高处捉住一窝枯草
惊喜地偷窥它的嫩尖
38.蓑衣
蛛网不断纠缠
岁月遗留的风雨不时发出声响
追逐过荆棘，旷野的春花
驱走日子的艰辛
每一根线依然保存年轻的心情
她在等，披的人
重新拿起生活的琐碎
走进风雨
“人面不知何处去”
唯有一扇默默依靠的墙
一抹每天经过的夕阳
唤醒夜色
39.小年书
“好话多说，瞎话少说
来的时候带上些金银财宝”
母亲一边念叨着，一边把灶马纸点着
灶爷骑着灶马烟一样向天上飘去
我把一把鞭炮点燃后跑向了远处
母亲说：心中有神神就到
这些都已过多年了，仿佛年年
请了灶马，请了灶神经，请了灶干粮
矮小的灶爷和高大的灶马
给灶爷供了糖果、长面、烟酒
没有给灶马供草料，不知能不能跑快
跑快又如何，腊月三十才能返回
天气突然变冷，还有些沙尘
街上有来来往往的人
对面县医院的电子大屏播放着时政新闻
灶爷已上天了，一家人坐在屋子里看着电视、喝茶
在手机上抢一个直播节目的红包，聊天或看朋友圈
一个朋友走了，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殡仪馆里
亲人的痛是永远的痛，别人的痛是短暂的痛
七天可以从天上往返，多长时间可以到人间轮回
40.流亡
是逃还是留
就算时刻等待一枪毙命
政客们
我最后的辉煌，就是
拎起你们杀人的证据
敲响末代王朝的丧钟
千年已随风过
历史犹在，重复另一个千年
我是幽灵
在王侯将相的梦里盗来盗去
濒死的冷汗
复盘你们一生的仁，义，道，德
执笔为刀
问天，飞溅千山血
太阳大红
请你追杀我
在唐宋元明清……
41.苦槠
守护一座山
守住一个山里村庄
年轮的岁月
因为有你而不一样
这苦，有甜甜的滋味
这滋味，意味深长
树皮有磷
挂牌是另一种收藏
再活五百年
是一种特有的浪漫和向往
大树无言
是因为苦乐只有自己知道
什么时候，树下
搭建了一个活动的木板房
一时间，成为了网红的新时尚
42.湖水也有宿命
湖水也有宿命
可接受的倒影不多，大都沿湖岸泅游
往湖心深处走
自然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越来越少
能沉入水底的，大都有心计
有重量，美好
但不需要肉身
说白了，往里走是危险的
靠近更大的孤独，靠近更小的辽阔
靠一个小木船托浮着
风吹着吹着
就到了一个小岛，上岸后再次看见芦苇荡
人生所有的事情都这样迎刃而解
43.母亲的城居生活
隆冬时节。仿佛仍在老家
母亲把菜洗净，切碎，风干
腌制成榨菜，萝卜干，牙菜
做这些时，母亲娴熟
安静，喜悦。像母亲的爱
它们零添加，朴素，天然
每一日。母亲必夹来佐餐
慢慢咀嚼回味
老家的味道，腌制的岁月
保持味蕾中的家乡，新鲜如初
44.上帝恩赐的囚笼
一个青春的身影
被迫蹲下了
面对手机，雨雪不算什么
寒冷，度之身外
手机，是上帝恩赐的囚笼
灵魂
在手机里漫舞
肉身，被手机栓牢
囚笼，随时随地
都存在
你，并非是孤独
许多青春的影子
像蛆虫一样
倦缩在手机前
只愿，一个惊雷响起
唤醒所有
蛰伏的灵魂
越出囚笼
45.黄昏
池塘老了，荷花
也老了
一只蜻蜓在干燥的河面上
轻轻地吹着风
46.墙头草
墙头上，失去任何依靠
柔弱的身躯在风雨中飘摇
活着，是一种苦难
除了涶骂
没人在意
它的坚强
47.时间
忙完了一天的事，坐在阳台上
开始一天的禅定生活时
天还没有黑
对面楼上
没有一家亮着灯
一盏
两盏
第一盏灯亮起来的时候非常显眼
随后有许多的灯亮了起来
时光昼夜交替
对面的楼仿佛一座闹钟
亮着的灯仿佛夜光
叫醒月亮上班，明早
也会叫醒太阳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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