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序

接下庐陵擦边球的兴国县
形象五大三粗
庐陵滚滚书卷又圆又大
它在跳板上砸出无数名士
砸到边缘人们看不清姓氏
湖南有个超级人物
帮忙取了名叫四星望月
但兴国人还是喜欢唱自己的调
用兴国山歌唱风水
用客家口音唱红色绿色
带稀土味的红薯干和鱼丝
带微苦的茶油伴灰鹅和金狮红鲤鱼
带皇室光环的生姜和脐橙
酸甜苦辣皆有钨钢的硬度

上篇：古时候

1，小钟

三国吴嘉禾五年
城池在仲谋怀中
战争浇不醒木客
树的悬崖
给了黄昏隐匿藏身

一束晚霞
凿开松涛
伏于一把利斧之上
是提壶弄月的贵族
才配向山吟哦
大魏神笔
将刻苦植入云朵
看管不住钟灵毓秀
土地爷出走
饭局散伙

从楚天极目处
从零点着墨
建起了客家灶堂
坐北朝南开始饮马赣鄱

盛唐
亲情告急
小钟领人冲进了御花园
救出中兴
宰相加身
到开元
在京城又烧起了烟头
终因流水拧不过落花
铜书券
魂归故里

2，衣锦樟木

晚唐，皇室挺乱
国师杨益知晓李唐气数将尽
带走两本风水典籍南下
此时盐商王仙芝造反失败
兵部尚书李迈受皇命
清剿逃往江西的王仙芝残部
明里是一回事
暗里皇帝要李迈回老家
追回杨益稳住国运
李迈见杨益在赣南深得人心
便私下交好
杨益为报李迈
出手帮李家相度风水宝地
而后干脆隐居樟木村
收曾、廖两个徒弟搞起研学来
多年后黄巢兵败
谢肇战功赫赫官至户部尚书
到老家兴国县归田
与杨益相见恨晚之余
敬三位先生大才
便将樟木改名三僚

3，李家

杨益给李迈相度的风水作品
在北宋时期，真就应验了
按杨益说法，李家一门能出七进士
百年后再添一位，实际为八进士
最著名的北宋诗人、理学家李朴
他的“以天为心，以道为体，以时为用”
名振当朝，半年内连升五级
官位相当于现在教育部部长
徽宗时蔡京拉拢不来，将他贬至广东四会
朝中重臣三次奏请都被蔡京压制
钦宗再次颁旨让李朴入朝
蔡京派人途中暗算，伤重身亡

4，沙丘

石头相遇尘土燃起群山巅峰
钢筋相遇混凝土燃起高楼大厦
深水相遇行舟燃起港口
相遇一枚落叶燃起了连串的车祸现场
芝麻苗儿开足马力提前支配香油
撞上我撞上秋日撞上阴天
对于枯黄我才是局势掌控者
熵增熵减中它从树木内部暗送本色
雪崩到来之前我准备点燃泉眼
风送出朝代又送走朝代
吹与流是两个平行的世界
我深信面对战争中儿童和妇女受害
能双眼含泪的人必然喜欢林间湖泊
沙子吹成沙丘，真像那些
参加战争死去的人和准备赴死的人
比如我刚刚了解到的兴国人钟绍安
穷尽一切招八百余兵，力助文天祥抗元

5，史学家

晨空扶着延绵山脉
推向远处更远处
风声透过墙壁
钻入吕复的耳朵里
几片树叶子
从他右侧眉边落下
冰霜冻结了他的胡须

从大都的城市到乡野
从大都徒步再到济南
又足足花了二十四天

本来他辞去了江西小官职
赋闲在福州
听闻元朝灭亡消息
竟然不免悲从心起
打算了结残生
正巧刘基寻访到住处
极力说服他为大明朝效力

元史唯缺顺帝一朝
三十六年的史料
这时候宋濂推荐了他

大都和济南
让他成为元史第一人
他以史学家身份
最终官至三品

6，酒囊

永乐朝
廖均卿喊山喊水点穴十三陵
受封五品
同乡解晋生出野心
请廖均卿帮其寻个天子地未答应
相度完成紫禁城后
赏四品俸禄回乡
成祖皇帝真不小器
追赠一扇
（一把扇，天下先生任占）
追赠一伞
（一把伞，天下先生任斩）
解晋怕私密暴露借机向皇帝进谏
此等天恩
必伤皇家
皇帝速派钦差追赶而至
赐上毒酒三杯
国师巧言敬天敬地敬父母
将带给父母一份酒倒入酒囊
渗出一滴当即身亡
时逢一场暴雨
酒囊与尸体随之消失

7，道听途说

有个吉水人告诉我
邹元标当年因为学业
随祖父从兴国回迁吉水
这位王阳明的徒孙
将“致良知”提炼出“良能”
我说起兴国性格
“守正统”“凭实力”
吉水人这才列出来邹元标祖籍
不论是否属实
文天祥和海瑞任过兴国知县
大意都说
兴国人刚健、礼遇
不妨再看看清代和民国
看看今人今事
我要把他们从抽屉里拿出来
就在家门口晒晒

8，使臣归来

赣南客家女子做了番王小妾
赣南客家男子出使番邦“代天主祭”
说的是清朝初期王思轼
巧借“自家人”攀亲的外交手段
而后，又凭礼部侍郎身份
为江西的科考争得平等相待
康熙皇帝挺喜欢他
直到那个“了不得”年代
兴国老乡似乎并不看好这位大人
没能极力保护御赐“王氏家庙”

9，雪香郎中

道台大人谢鹤翎
在常德任期
左宗棠向皇帝递折子
奏他材质拘迂
知府大人谢鹤翎
在苗汉混居的永顺
离任时百姓攀车挽留
焚香顶礼送行
晚年谢鹤翎
在潋江书院讲学六载
用湖南经验
为一群兴国子弟开路

10，试毒筷子

晚清，兴国县出现五大提督局面
李占椿、邹复胜、曹才禄、钟国镕、韩进春
除了韩进春从一品，其余四人皆官至一品
除了曹才禄农民出身，其余四人皆文才不俗
曹才禄力气大，参加湘军后在广东水战中成名
转战陕西二十余载，从未吃过败仗
自知杀孽深重，随身带着一双试毒筷子
光绪十五年，德宗帝甚念，召回京城相见
此时，嫁到邻县泰和的妹妹，遭人欺辱
曹才禄匆匆拜别皇恩，赶去施救
武官正一品却不如文官正二品
面对皇亲国戚、总督、巡抚们
他只能在夹缝中低调惜命，已经活到五十四
但曹才禄心眼儿少，官场吃的亏肯定不少
这一回曹才禄又被亲戚算计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泰和小地方
胆敢毒害一个封疆大吏
他竟然还忘带那双试毒筷子

11，作古

1863年传言
兴国县常有小白马
出没于各乡村
专食童男童女
被咬噬的以百数计
七八十年后
传言变成了白狗
人们说秤杆子挑江山
它吃秤砣
世界永远是恶人之间 在争夺
所有的勇敢和正义
仅仅是开个好头
看吧，这人间的生与死
都脱胎于无辜

下篇：民国不远

1，祖辈们

傍晚
村庄小河边
橙色的天空下
女孩在洗衣服
他在河边钓鱼
相视而笑

他被迫加入
地下抵抗组织
他俩决心
不论发生什么
要在一起

不久女孩接到消息
他被抓了
女孩联络朋友
计划救人
结果
他俩被关在一起

祖母送饭时
他俩说
监狱要转移了
亲人
都不可能再见

2，两纸空文

铁面御史谢远涵大人
从四川下马后
北洋政府让他当内务部次长
又新官上任
实干起来
确实会有点对不住革命党人
辞了官
黎元洪总统发公文
请他当江西省长
孙中山先生十二天后发公文
请他当江西省长时
有反对声音
说他整过我们
孙中山先生认为
这样更能表明我政府的惜才姿态
南北敌对政府都看好谢大人
谢大人不领情
回兴国老家隐姓埋名

3，江西三杰之一

李大钊先生
从北京大学哲学系
将袁玉冰带进组织
袁玉冰第一个
把部分江西
组织起来办刊物
奔走呼喊
你把袁玉冰
从“江西三红”里
请到前面
他没有方志敏名大
他没有赵醒侬
生死相差一日的悲情
他只是生前
有幸吃过
莫斯科清早的灰尘

4，一份清华导师审查结语及其它

姚名达先生在清华大学三年结束
梁启超：姚名达年纪最小，优秀
陈寅恪：姚名达，合格
李济：姚名达，合格
王国维：姚名达，合格
一个目录史学创始人出来了
他去上海，搞研究
还协助爱人黄心勉
编辑《女子月刊》《女子书库》
日军炸毁他夫妻全部心血
他到泰和国立中正大学任教
领着战地服务团，声称“爱国岂敢后人”
赤手与侵略者短兵相接
将自己三十七年，烧起了一把烈火

5，黄埔军校

从日本振武学习回国
同学中蒋介石最得意
胡谦最惨
蒋介石北伐
让胡谦留守
黄埔军校为胡谦
专门增设教育长一职
兴国籍有四十八位
教员和学员
与胡谦执掌校务这段时间
不无关系
胡谦搞反腐
把李汉魂外甥毙了
张发奎暗地里反蒋
部将李汉魂抓住机会报仇
趁蒋介石北伐
咬定胡谦贩毒、贪污
乱杀爱国学生
数罪并处
蒋介石成立的国民政府
不肯认账
给胡谦追赠上将

6，上将陈奇涵

他童年时就有个大设想
在竹坝河堤上，种满花果
形成两座小山守护家园
他拜武举人练得一身功夫
他却希望乡亲们
学好知识文化
自筹经费办忧道小学
给附近孩子授课
他仍然躲不过乱世
再次离乡进入韶关讲武堂
而后转投赣军
调到黄埔军校做教官
学员中最出色者
数后来的林彪元帅
他把自己逼成
赣南革命的一面旗帜
建国后想退
被主席、总理点名
授了上将军衔
他与许世友将军并称南拳北腿
却选择去手执法律武器
陈将军老年回乡
还没有忘提出建议
在竹坝河堤上种满花果

7，一个很有办法的人

“战时的世外桃源”
被日本侵略者瞬间打破
由政委尹林平负责带领“土海军”
营救茅盾、邹韬奋、夏衍、克尔等
文化名人和国际友人
宝安神枪手刘黑仔
一人杀死四十多个日伪兵
牺牲前没有留下一张照片
他历任广东省委书记
副省长、中顾委委员
这事，他真没有办法
幸好几十年后
美国大卫·克尔寄来
一堆照片，其中就有刘黑仔
说是父亲克尔遗物

8，在兰封

兴国人毛麟义
随着蒋总统的几滴泪掉下
35个春秋
渗进了兰封这片土地
共和国的功劳薄还找不到他
亲人也找不到他
他的呐喊声
传到七十多年后
遭遇一个书生审问
带头敢死的人
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所以放下包袱对长官说
你知道我是江西兴国人
这里面有详情
留给我的妻儿
你冲上城头
将日本鬼子逼到墙角
砍他几头
就是头
像猪一样肥的头
土肥原的肥
砍砍砍
砍下恶魔的爪牙
建立国军楷模
你的死字的写法
就是面对歹人
不惜用枪用刀
用热血泼醒世界

9，龙冈头轶事

老早兴国县有个排名
说头鼎龙二高兴
那时鼎龙乡
另一个叫法，龙冈头
觉得好过高兴乡
县城有头有脸的
龙冈头人占了多数
其中灵山吕德贤
1921年投保定
效力于吴佩孚
当连长时不愿鱼肉百姓
1924年愤然回乡
后参加红军
于1932年5月
在任兴国独立团团长
反AB团运动中被整死
相传他一身功夫枪法准
曾用计一人抓几十个劣绅

10，红军桥轶事

一九八三年
将军从北京
申请到亿数项目资金
计划在兴国县
建一座环城大桥
纪念老红军
八月动工
十月通车

将军专机回乡
当场质问
大炮变鸟枪是怎么回事
负责官员说
请不到设计工程师
将军拉着脸
转身离去

直到二零一九年
一场洪水出现
画上句号

11，去人民大会堂领奖

清早
局长同往常一样
骑自行车上班
一路车队缓行
感觉不简单
局长加足脚力超到最前面
拦下问话
我怎么不曾听说有领导要来
你们是做什么的
局长没有问出个所以然
将车全部扣下
经核实
这是一起改革开放第6年
国内走私大案

局长接到北京电话
邀请去人民大会堂领奖
局长不忘乡亲
特意先拜访老家的将军
将军意识到什么
立即变脸
我说是来领死吧你
我都不知道有什么大会
将军让局长坐自己的车赶紧返回
自己坐局长那辆车

1985年某日
交通事故还是发生了
将军在医院救治无效
关于那次北京之行
局长对身边人只字未提

12，火板子轶事

早传兴国县城
有号能人
火板子
专治跌打损伤
还会点穴功夫
年少时游历甚广
未逢敌手
有他坐阵的地方
外地人
无法落脚
那天
姐妹俩
十七八
声称打远湖南来
自然
火板子这时候
该出场
如大家所料
有所不料
姐妹俩留下话说
十年大仇终于得报
火板子残废后
名声
更好

13，省厅级坐阵老家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
他从长沙回兴国县老家
把车停在红军桥旁去买点礼物
几个年轻人围过来
说他车太高档得交保护费

他的司机掏出配枪
一群人反将车子玻璃砸碎
他电话派出所
对方问有没有死人
卖水果老妇
高喊打死一个少一个

他再电话南昌
亮明身份
工作单位湖南省公安厅
这次涉事二十多人
已经无处潜身
但我最关心被处罚的老妇人
五千块钱要卖多久水果

14，空山

山窝里张家傻舅妈
走时不足甲子
剩下他父子俩显得更傻
表弟快三十找不到女朋友
出去外省工地再也回不来
然后仅仅两年
我们村又添一间鬼屋

15，瘫女

他们全家
都被村里人嘲笑
姐姐即便漂亮
必须是漂亮的笑话
男男女女几百人
多数强迫过他哥哥
喊爸爸

姐姐嫁了
几年之间
爷爷死后爸爸死
接着哥哥死
照顾她日常的妈妈
两万元
将她卖给老光棍
可能人家觉得吃大亏
又被送回
妈妈再打折
将她卖给另一个老光棍
时日不远
还是遭到退婚

第三次卖一万元
不出几个月
那人怒火攻上拳头
妈妈重伤，身亡
她的余生
已经不知去向

16，童年轶事

我在竹子上刻名字
把自己和漂亮女生的排在一起
我用纸包几粒粗盐巴
放在口袋里
路过河坝抑或山脚时
抓到竹象，塞一粒
生吃了它
我夏天双休日，挖泥鳅
河里去摸鱼
上山
采来野果充饥

17，花儿朵朵开

大概人一生总有一次得花，却不一定是天花
我十几岁了还是没能逃脱
闲在家里啥事不让做
那时候农村，基本上共用家图四壁
我趁父母忙于生计，疏忽对我管教
偷偷下水去摸鱼

门前那条溪流，仅有一处浅湾
有一条约两指大的鲤鱼
我每一次下手抓它，总差那么一点点
我十分懊恼，同时也激发了求胜心
我与这条鲤鱼对峙近半月
直到一场大雨过后，洪水将它带走

18，河坎

哥哥二十三岁死的时候
我还在外省干活
伯父把哥哥骨灰
草草就洒在了河里
那条河从我家门前往下再往下
仿佛是有意躲着不让我见到似的
孩提时我不顾大人们的劝说
总要跑去河坎上玩耍
我喜欢从上往下看的一瞬间
那种极端和害怕
大我三岁的哥哥
同我闹翻脸了
他教唆我去河坎上
偷别人家埋地里头的甘蔗种
我只顾自己翘着屁股咬茬头
哥哥踹我一脚
至使我嘴巴烂好久
父亲与伯父为此事打了一架

19，庄园之死

我们村那座山
已经开发好多年
种满了橙子
养猪场就建在我家旁边
那一年远近的乡亲
上山去随便摘
派出所接到任务
对整车拉果的实施抓捕
消息一传开
村里河道全部被堵塞
母亲说我家楼上还剩半箩筐
我有点生气地质问母亲
就不怕坐牢吗
母亲知道不对
脸红一阵接着说
家里四个小孩看人家吃
看人家一车一车上山拉走
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造的谣
园主跑了
果子不要了

20，老树死后

一直有封山禁令
他觉得没有道理很不服
去自己林权山上
捡了棵死树
这事传得那么快
他被派出所拘留并罚了款
父亲说
没有人告密不会抓人

21，鸡死不能复生

离我们那儿不远
老刘家的鸡不听话
被监管散养的负责人抓走
老刘忙完田里农活
找上门去时
只见鸡毛
争执之下双方动了手
老刘把在外当兵的儿子
电话里训一顿
家都保不住保什么国
回来收尸吧
部队知道后
替小兵向村委
讨要了说法

22，自然界

祖国是我痛哭的源泉
漆木并非无家可归，在遣散的妻妾中
有人带走了工匠

一个省的人，大家都喊老表
其实，老表们走着走着就不亲
看在前辈份上，你来我往，串个门
迟到，早走，无话可说

我野心不小，看不上萝卜头
转身向广州、深圳，借来光阴几十年
路过绿皮火车，路过高铁、机场

请叫我石宝生
石宝生上过小学还弄不懂，一条河在县城喊江
把《坐井观天》课文背得烂熟
起不到任何作用
一出“国门”
便开始
讨厌父母给自己取的名字
讨厌父母姓名
讨厌那生育自己的村、乡、县、市、省
看不惯自己写字，听不惯自己声音
竟然有过那么多羞耻，找不到缘故
当得知爷爷小名叫石子
突然明白
兴国人为什么会取名石宝生用来鄙视
石宝生从小到大，戴红领巾穿红衣服
带红帽子吃蕃蒲当红猪肉
满满红色
石宝生在深圳工厂上班，老乡口中叫兴国佬
别省人见面称呼一声老表
商店女服务员喊靓仔
地摊小贩唤老板

对于一条变过几次心的街
在我眼里只有买买买卖卖卖
刚买的二手电动车突然熄火又突然能开
找不出问题所在
水泥和钢筋欠账还清
龙冈头问猪肉2023年以来一斤15块
不断相遇熟人不能算缘分
多年不见
一声招呼不用打的人，有很多很多

23，孟婆是一个组织

三十五岁前我一直奉行乐观主义
虽然曾经在黑工地被殴打
被逼逃跑，身无分文
从广州走铁路回江西兴国
在韶关官渡武校，又被传销
在深圳市文锦路1000号
被两个大汉撞身
打烂他俩药水
索赔完身上钱财才放过我
我相信国家在发展
慢慢会变成理想社会
短短五年八年
突然发觉，自己便是一个
大笑话的开头
无数人比我惨上百倍
而另一些人
正以制造孟婆汤为职业
孟婆组织严密
乡村田间地头和城市巷口
偶尔有孟婆误食汤药
或者忘给人灌输了
下场只会比我更糟糕
我已经明白，所谓主义
早该下十八层地狱

24，我真的只想做个乡下人
  
多年前赣中南部李姓家谱
寄存我家里一份。病中翻阅
查证自己是李世民四十九世孙
非常得意。现在我看法不同
兄弟相残的毛病代代相传
我绝不要，哪怕被动，也必须躲避
那么多人想穿越古代做人上人
可我更喜欢现代，可以亲手种粮种果
每天，没有现代社会那种种疲惫
养一条狗一群鸡一群鸭一塘鱼
与至亲一起，过完余生

0，序

接下庐陵擦边球的兴国县
形象五大三粗
庐陵滚滚书卷又圆又大
它在跳板上砸出无数名士
砸到边缘人们看不清姓氏
湖南有个超级人物
帮忙取了名叫四星望月
但兴国人还是喜欢唱自己的调
用兴国山歌唱风水
用客家口音唱红色绿色
带稀土味的红薯干和鱼丝
带微苦的茶油伴灰鹅和金狮红鲤鱼
带皇室光环的生姜和脐橙
酸甜苦辣皆有钨钢的硬度

上篇：古时候

1，小钟

三国吴嘉禾五年
城池在仲谋怀中
战争浇不醒木客
树的悬崖
给了黄昏隐匿藏身

一束晚霞
凿开松涛
伏于一把利斧之上
是提壶弄月的贵族
才配向山吟哦
大魏神笔
将刻苦植入云朵
看管不住钟灵毓秀
土地爷出走
饭局散伙

从楚天极目处
从零点着墨
建起了客家灶堂
坐北朝南开始饮马赣鄱

盛唐
亲情告急
小钟领人冲进了御花园
救出中兴
宰相加身
到开元
在京城又烧起了烟头
终因流水拧不过落花
铜书券
魂归故里

2，衣锦樟木

晚唐，皇室挺乱
国师杨益知晓李唐气数将尽
带走两本风水典籍南下
此时盐商王仙芝造反失败
兵部尚书李迈受皇命
清剿逃往江西的王仙芝残部
明里是一回事
暗里皇帝要李迈回老家
追回杨益稳住国运
李迈见杨益在赣南深得人心
便私下交好
杨益为报李迈
出手帮李家相度风水宝地
而后干脆隐居樟木村
收曾、廖两个徒弟搞起研学来
多年后黄巢兵败
谢肇战功赫赫官至户部尚书
到老家兴国县归田
与杨益相见恨晚之余
敬三位先生大才
便将樟木改名三僚

3，李家

杨益给李迈相度的风水作品
在北宋时期，真就应验了
按杨益说法，李家一门能出七进士
百年后再添一位，实际为八进士
最著名的北宋诗人、理学家李朴
他的“以天为心，以道为体，以时为用”
名振当朝，半年内连升五级
官位相当于现在教育部部长
徽宗时蔡京拉拢不来，将他贬至广东四会
朝中重臣三次奏请都被蔡京压制
钦宗再次颁旨让李朴入朝
蔡京派人途中暗算，伤重身亡

4，沙丘

石头相遇尘土燃起群山巅峰
钢筋相遇混凝土燃起高楼大厦
深水相遇行舟燃起港口
相遇一枚落叶燃起了连串的车祸现场
芝麻苗儿开足马力提前支配香油
撞上我撞上秋日撞上阴天
对于枯黄我才是局势掌控者
熵增熵减中它从树木内部暗送本色
雪崩到来之前我准备点燃泉眼
风送出朝代又送走朝代
吹与流是两个平行的世界
我深信面对战争中儿童和妇女受害
能双眼含泪的人必然喜欢林间湖泊
沙子吹成沙丘，真像那些
参加战争死去的人和准备赴死的人
比如我刚刚了解到的兴国人钟绍安
穷尽一切招八百余兵，力助文天祥抗元

5，史学家

晨空扶着延绵山脉
推向远处更远处
风声透过墙壁
钻入吕复的耳朵里
几片树叶子
从他右侧眉边落下
冰霜冻结了他的胡须

从大都的城市到乡野
从大都徒步再到济南
又足足花了二十四天

本来他辞去了江西小官职
赋闲在福州
听闻元朝灭亡消息
竟然不免悲从心起
打算了结残生
正巧刘基寻访到住处
极力说服他为大明朝效力

元史唯缺顺帝一朝
三十六年的史料
这时候宋濂推荐了他

大都和济南
让他成为元史第一人
他以史学家身份
最终官至三品

6，酒囊

永乐朝
廖均卿喊山喊水点穴十三陵
受封五品
同乡解晋生出野心
请廖均卿帮其寻个天子地未答应
相度完成紫禁城后
赏四品俸禄回乡
成祖皇帝真不小器
追赠一扇
（一把扇，天下先生任占）
追赠一伞
（一把伞，天下先生任斩）
解晋怕私密暴露借机向皇帝进谏
此等天恩
必伤皇家
皇帝速派钦差追赶而至
赐上毒酒三杯
国师巧言敬天敬地敬父母
将带给父母一份酒倒入酒囊
渗出一滴当即身亡
时逢一场暴雨
酒囊与尸体随之消失

7，道听途说

有个吉水人告诉我
邹元标当年因为学业
随祖父从兴国回迁吉水
这位王阳明的徒孙
将“致良知”提炼出“良能”
我说起兴国性格
“守正统”“凭实力”
吉水人这才列出来邹元标祖籍
不论是否属实
文天祥和海瑞任过兴国知县
大意都说
兴国人刚健、礼遇
不妨再看看清代和民国
看看今人今事
我要把他们从抽屉里拿出来
就在家门口晒晒

8，使臣归来

赣南客家女子做了番王小妾
赣南客家男子出使番邦“代天主祭”
说的是清朝初期王思轼
巧借“自家人”攀亲的外交手段
而后，又凭礼部侍郎身份
为江西的科考争得平等相待
康熙皇帝挺喜欢他
直到那个“了不得”年代
兴国老乡似乎并不看好这位大人
没能极力保护御赐“王氏家庙”

9，雪香郎中

道台大人谢鹤翎
在常德任期
左宗棠向皇帝递折子
奏他材质拘迂
知府大人谢鹤翎
在苗汉混居的永顺
离任时百姓攀车挽留
焚香顶礼送行
晚年谢鹤翎
在潋江书院讲学六载
用湖南经验
为一群兴国子弟开路

10，试毒筷子

晚清，兴国县出现五大提督局面
李占椿、邹复胜、曹才禄、钟国镕、韩进春
除了韩进春从一品，其余四人皆官至一品
除了曹才禄农民出身，其余四人皆文才不俗
曹才禄力气大，参加湘军后在广东水战中成名
转战陕西二十余载，从未吃过败仗
自知杀孽深重，随身带着一双试毒筷子
光绪十五年，德宗帝甚念，召回京城相见
此时，嫁到邻县泰和的妹妹，遭人欺辱
曹才禄匆匆拜别皇恩，赶去施救
武官正一品却不如文官正二品
面对皇亲国戚、总督、巡抚们
他只能在夹缝中低调惜命，已经活到五十四
但曹才禄心眼儿少，官场吃的亏肯定不少
这一回曹才禄又被亲戚算计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泰和小地方
胆敢毒害一个封疆大吏
他竟然还忘带那双试毒筷子

11，作古

1863年传言
兴国县常有小白马
出没于各乡村
专食童男童女
被咬噬的以百数计
七八十年后
传言变成了白狗
人们说秤杆子挑江山
它吃秤砣
世界永远是恶人之间 在争夺
所有的勇敢和正义
仅仅是开个好头
看吧，这人间的生与死
都脱胎于无辜

下篇：民国不远

1，祖辈们

傍晚
村庄小河边
橙色的天空下
女孩在洗衣服
他在河边钓鱼
相视而笑

他被迫加入
地下抵抗组织
他俩决心
不论发生什么
要在一起

不久女孩接到消息
他被抓了
女孩联络朋友
计划救人
结果
他俩被关在一起

祖母送饭时
他俩说
监狱要转移了
亲人
都不可能再见

2，两纸空文

铁面御史谢远涵大人
从四川下马后
北洋政府让他当内务部次长
又新官上任
实干起来
确实会有点对不住革命党人
辞了官
黎元洪总统发公文
请他当江西省长
孙中山先生十二天后发公文
请他当江西省长时
有反对声音
说他整过我们
孙中山先生认为
这样更能表明我政府的惜才姿态
南北敌对政府都看好谢大人
谢大人不领情
回兴国老家隐姓埋名

3，江西三杰之一

李大钊先生
从北京大学哲学系
将袁玉冰带进组织
袁玉冰第一个
把部分江西
组织起来办刊物
奔走呼喊
你把袁玉冰
从“江西三红”里
请到前面
他没有方志敏名大
他没有赵醒侬
生死相差一日的悲情
他只是生前
有幸吃过
莫斯科清早的灰尘

4，一份清华导师审查结语及其它

姚名达先生在清华大学三年结束
梁启超：姚名达年纪最小，优秀
陈寅恪：姚名达，合格
李济：姚名达，合格
王国维：姚名达，合格
一个目录史学创始人出来了
他去上海，搞研究
还协助爱人黄心勉
编辑《女子月刊》《女子书库》
日军炸毁他夫妻全部心血
他到泰和国立中正大学任教
领着战地服务团，声称“爱国岂敢后人”
赤手与侵略者短兵相接
将自己三十七年，烧起了一把烈火

5，黄埔军校

从日本振武学习回国
同学中蒋介石最得意
胡谦最惨
蒋介石北伐
让胡谦留守
黄埔军校为胡谦
专门增设教育长一职
兴国籍有四十八位
教员和学员
与胡谦执掌校务这段时间
不无关系
胡谦搞反腐
把李汉魂外甥毙了
张发奎暗地里反蒋
部将李汉魂抓住机会报仇
趁蒋介石北伐
咬定胡谦贩毒、贪污
乱杀爱国学生
数罪并处
蒋介石成立的国民政府
不肯认账
给胡谦追赠上将

6，上将陈奇涵

他童年时就有个大设想
在竹坝河堤上，种满花果
形成两座小山守护家园
他拜武举人练得一身功夫
他却希望乡亲们
学好知识文化
自筹经费办忧道小学
给附近孩子授课
他仍然躲不过乱世
再次离乡进入韶关讲武堂
而后转投赣军
调到黄埔军校做教官
学员中最出色者
数后来的林彪元帅
他把自己逼成
赣南革命的一面旗帜
建国后想退
被主席、总理点名
授了上将军衔
他与许世友将军并称南拳北腿
却选择去手执法律武器
陈将军老年回乡
还没有忘提出建议
在竹坝河堤上种满花果

7，一个很有办法的人

“战时的世外桃源”
被日本侵略者瞬间打破
由政委尹林平负责带领“土海军”
营救茅盾、邹韬奋、夏衍、克尔等
文化名人和国际友人
宝安神枪手刘黑仔
一人杀死四十多个日伪兵
牺牲前没有留下一张照片
他历任广东省委书记
副省长、中顾委委员
这事，他真没有办法
幸好几十年后
美国大卫·克尔寄来
一堆照片，其中就有刘黑仔
说是父亲克尔遗物

8，在兰封

兴国人毛麟义
随着蒋总统的几滴泪掉下
35个春秋
渗进了兰封这片土地
共和国的功劳薄还找不到他
亲人也找不到他
他的呐喊声
传到七十多年后
遭遇一个书生审问
带头敢死的人
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所以放下包袱对长官说
你知道我是江西兴国人
这里面有详情
留给我的妻儿
你冲上城头
将日本鬼子逼到墙角
砍他几头
就是头
像猪一样肥的头
土肥原的肥
砍砍砍
砍下恶魔的爪牙
建立国军楷模
你的死字的写法
就是面对歹人
不惜用枪用刀
用热血泼醒世界

9，龙冈头轶事

老早兴国县有个排名
说头鼎龙二高兴
那时鼎龙乡
另一个叫法，龙冈头
觉得好过高兴乡
县城有头有脸的
龙冈头人占了多数
其中灵山吕德贤
1921年投保定
效力于吴佩孚
当连长时不愿鱼肉百姓
1924年愤然回乡
后参加红军
于1932年5月
在任兴国独立团团长
反AB团运动中被整死
相传他一身功夫枪法准
曾用计一人抓几十个劣绅

10，红军桥轶事

一九八三年
将军从北京
申请到亿数项目资金
计划在兴国县
建一座环城大桥
纪念老红军
八月动工
十月通车

将军专机回乡
当场质问
大炮变鸟枪是怎么回事
负责官员说
请不到设计工程师
将军拉着脸
转身离去

直到二零一九年
一场洪水出现
画上句号

11，去人民大会堂领奖

清早
局长同往常一样
骑自行车上班
一路车队缓行
感觉不简单
局长加足脚力超到最前面
拦下问话
我怎么不曾听说有领导要来
你们是做什么的
局长没有问出个所以然
将车全部扣下
经核实
这是一起改革开放第6年
国内走私大案

局长接到北京电话
邀请去人民大会堂领奖
局长不忘乡亲
特意先拜访老家的将军
将军意识到什么
立即变脸
我说是来领死吧你
我都不知道有什么大会
将军让局长坐自己的车赶紧返回
自己坐局长那辆车

1985年某日
交通事故还是发生了
将军在医院救治无效
关于那次北京之行
局长对身边人只字未提

12，火板子轶事

早传兴国县城
有号能人
火板子
专治跌打损伤
还会点穴功夫
年少时游历甚广
未逢敌手
有他坐阵的地方
外地人
无法落脚
那天
姐妹俩
十七八
声称打远湖南来
自然
火板子这时候
该出场
如大家所料
有所不料
姐妹俩留下话说
十年大仇终于得报
火板子残废后
名声
更好

13，省厅级坐阵老家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
他从长沙回兴国县老家
把车停在红军桥旁去买点礼物
几个年轻人围过来
说他车太高档得交保护费

他的司机掏出配枪
一群人反将车子玻璃砸碎
他电话派出所
对方问有没有死人
卖水果老妇
高喊打死一个少一个

他再电话南昌
亮明身份
工作单位湖南省公安厅
这次涉事二十多人
已经无处潜身
但我最关心被处罚的老妇人
五千块钱要卖多久水果

14，空山

山窝里张家傻舅妈
走时不足甲子
剩下他父子俩显得更傻
表弟快三十找不到女朋友
出去外省工地再也回不来
然后仅仅两年
我们村又添一间鬼屋

15，瘫女

他们全家
都被村里人嘲笑
姐姐即便漂亮
必须是漂亮的笑话
男男女女几百人
多数强迫过他哥哥
喊爸爸

姐姐嫁了
几年之间
爷爷死后爸爸死
接着哥哥死
照顾她日常的妈妈
两万元
将她卖给老光棍
可能人家觉得吃大亏
又被送回
妈妈再打折
将她卖给另一个老光棍
时日不远
还是遭到退婚

第三次卖一万元
不出几个月
那人怒火攻上拳头
妈妈重伤，身亡
她的余生
已经不知去向

16，童年轶事

我在竹子上刻名字
把自己和漂亮女生的排在一起
我用纸包几粒粗盐巴
放在口袋里
路过河坝抑或山脚时
抓到竹象，塞一粒
生吃了它
我夏天双休日，挖泥鳅
河里去摸鱼
上山
采来野果充饥

17，花儿朵朵开

大概人一生总有一次得花，却不一定是天花
我十几岁了还是没能逃脱
闲在家里啥事不让做
那时候农村，基本上共用家图四壁
我趁父母忙于生计，疏忽对我管教
偷偷下水去摸鱼

门前那条溪流，仅有一处浅湾
有一条约两指大的鲤鱼
我每一次下手抓它，总差那么一点点
我十分懊恼，同时也激发了求胜心
我与这条鲤鱼对峙近半月
直到一场大雨过后，洪水将它带走

18，河坎

哥哥二十三岁死的时候
我还在外省干活
伯父把哥哥骨灰
草草就洒在了河里
那条河从我家门前往下再往下
仿佛是有意躲着不让我见到似的
孩提时我不顾大人们的劝说
总要跑去河坎上玩耍
我喜欢从上往下看的一瞬间
那种极端和害怕
大我三岁的哥哥
同我闹翻脸了
他教唆我去河坎上
偷别人家埋地里头的甘蔗种
我只顾自己翘着屁股咬茬头
哥哥踹我一脚
至使我嘴巴烂好久
父亲与伯父为此事打了一架

19，庄园之死

我们村那座山
已经开发好多年
种满了橙子
养猪场就建在我家旁边
那一年远近的乡亲
上山去随便摘
派出所接到任务
对整车拉果的实施抓捕
消息一传开
村里河道全部被堵塞
母亲说我家楼上还剩半箩筐
我有点生气地质问母亲
就不怕坐牢吗
母亲知道不对
脸红一阵接着说
家里四个小孩看人家吃
看人家一车一车上山拉走
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造的谣
园主跑了
果子不要了

20，老树死后

一直有封山禁令
他觉得没有道理很不服
去自己林权山上
捡了棵死树
这事传得那么快
他被派出所拘留并罚了款
父亲说
没有人告密不会抓人

21，鸡死不能复生

离我们那儿不远
老刘家的鸡不听话
被监管散养的负责人抓走
老刘忙完田里农活
找上门去时
只见鸡毛
争执之下双方动了手
老刘把在外当兵的儿子
电话里训一顿
家都保不住保什么国
回来收尸吧
部队知道后
替小兵向村委
讨要了说法

22，自然界

祖国是我痛哭的源泉
漆木并非无家可归，在遣散的妻妾中
有人带走了工匠

一个省的人，大家都喊老表
其实，老表们走着走着就不亲
看在前辈份上，你来我往，串个门
迟到，早走，无话可说

我野心不小，看不上萝卜头
转身向广州、深圳，借来光阴几十年
路过绿皮火车，路过高铁、机场

请叫我石宝生
石宝生上过小学还弄不懂，一条河在县城喊江
把《坐井观天》课文背得烂熟
起不到任何作用
一出“国门”
便开始
讨厌父母给自己取的名字
讨厌父母姓名
讨厌那生育自己的村、乡、县、市、省
看不惯自己写字，听不惯自己声音
竟然有过那么多羞耻，找不到缘故
当得知爷爷小名叫石子
突然明白
兴国人为什么会取名石宝生用来鄙视
石宝生从小到大，戴红领巾穿红衣服
带红帽子吃蕃蒲当红猪肉
满满红色
石宝生在深圳工厂上班，老乡口中叫兴国佬
别省人见面称呼一声老表
商店女服务员喊靓仔
地摊小贩唤老板

对于一条变过几次心的街
在我眼里只有买买买卖卖卖
刚买的二手电动车突然熄火又突然能开
找不出问题所在
水泥和钢筋欠账还清
龙冈头问猪肉2023年以来一斤15块
不断相遇熟人不能算缘分
多年不见
一声招呼不用打的人，有很多很多

23，孟婆是一个组织

三十五岁前我一直奉行乐观主义
虽然曾经在黑工地被殴打
被逼逃跑，身无分文
从广州走铁路回江西兴国
在韶关官渡武校，又被传销
在深圳市文锦路1000号
被两个大汉撞身
打烂他俩药水
索赔完身上钱财才放过我
我相信国家在发展
慢慢会变成理想社会
短短五年八年
突然发觉，自己便是一个
大笑话的开头
无数人比我惨上百倍
而另一些人
正以制造孟婆汤为职业
孟婆组织严密
乡村田间地头和城市巷口
偶尔有孟婆误食汤药
或者忘给人灌输了
下场只会比我更糟糕
我已经明白，所谓主义
早该下十八层地狱

24，我真的只想做个乡下人
  
多年前赣中南部李姓家谱
寄存我家里一份。病中翻阅
查证自己是李世民四十九世孙
非常得意。现在我看法不同
兄弟相残的毛病代代相传
我绝不要，哪怕被动，也必须躲避
那么多人想穿越古代做人上人
可我更喜欢现代，可以亲手种粮种果
每天，没有现代社会那种种疲惫
养一条狗一群鸡一群鸭一塘鱼
与至亲一起，过完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