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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最后的雪
如此短促的白
雪花的春天就是飞落
携手的姐妹早已化身蝴蝶
流逝并没有传说之美
身体中明亮的伤痕
成为水,成为捧不住的心痛
人间是一座孤岛
所有人都去奔赴春天
并踩踏孤独者
这些抹杀了万物的刀子
让我们朝圣。相认。成为罪证
石头的牙齿刚刚咀嚼了罂粟
另外一些时间和名字
该如何拒绝?虚无或雪崩
就像死亡的亲吻
从内心发出
2.在韶光尽头
1)
不喜欢被财富
和权柄,羁系的墓地
不喜欢浴火重生之后,驮一块墓碑
侵扰于圈养粮食的田畦
2)
喜欢投身长河
接受浪花庄严的洗礼
喜欢奔赴大海
谱写波澜壮阔的履历
3)
喜欢落户北岸,生生世世
和树木花草,做美妙的邻居
喜欢呼风唤雨
在韶光深处放荡不羁
4)
喜欢辽远
喜欢先辈们五千年养育守护的壮丽
几许缅怀,缅怀几许,一回回
涤濯了清明的雨
5)
一把黄裱纸,在故国他乡
在没有门票的风景里
点燃亲情,点燃那一束温馨
而不悲伤的记忆
3现在
飞机在空中轰鸣
车辆在地上疾驰
目的地,奔跑的唯一真理
体内的钟声
以自己的节奏敲击夜的鼓
它自由变换
——敲击只为敲击本身
万赖俱寂时。我聆听
完全属于自己的生命乐曲
并随它起伏
4真爱,需要木刻一次!
你的呆板,可爱
更准确地讲
很适合艺人木刻
不紧不急
缓缓地,象涓涓细流那一种
你的声音吵哑
可是听起来感觉足够至诚
至诚的四季
能让叶子们记得换上新衣
你的秀发披肩
低头,便是沉重
以至于周围的万事万物
都向你微笑致敬
在云端里写诗,在泥土里生活
5童光寺
我一直在想
寺庙为什么都愿意
与山为邻
又用锗红色的围墙
保持距离
我一直在听
钟磬之后的诵读
像是流水下山的脚步
迈出山谷的那一声
最轻
我一直在看
石阶上杂沓的光影
越接近山门越短
香火浮起了祭坛
月亮是西行的灯笼
童光寺
佛祖遗落的箴言
镶嵌于鼓山的舍利
一只被超度的燕子
化做了风铃
6梦与现实
黎明的光啄破梦的软壳
(彼时你正在一场过去的梦里)
现实自其中流出,却不着梦的痕迹
此时无论你起身追逐时间的水流
还是时间的水流追逐你
对梦的记忆,使你恍惚
仿佛现实是一场将来未来的梦
当时间最终绕过白昼的村庄
再次折向夜晚的深谷
现实如幻境,被黑暗的网收拢
而梦活泼泼地,在睡眠的门槛内招手
你在跨过去之前稍稍犹豫
之后却深信,你进入的是现实的领地
7巷道的风
巷道的风一直在吹,偶尔会躲藏——
和煦的阳光成了巷道
不起波澜、静静流淌的一条河
走过的人多么想
能够更长,能够栖息更多的木椅和石凳
把口袋里的瓜子壳
翻出来,就像是不中用的小心思
也想晒晒春天的暖
忘记吧,一些苦与哭会对着镜子
一遍遍,笨拙地描画笑脸
巷道的风,已然是凌冽的冬天的风
一直吹,把昼夜和狭长都吹成路途的奔波
把可以涤荡的,涤荡殆尽
包括我和我,压仓在心底的爱与宽恕
包括只有在沉醉中被人想起的悲悯与迟缓
都已获得如同蝙蝠或蜻蜓的翅膀
风呀风,在人间,你还可以
破碎出、馈赠出多少轻盈结实的翅膀
请带着这个巷道,带着这个巷道的春潮
以及深埋在巷道里,像一群河床的鹅卵石
沉言,坚韧,一生都没有祈求过飞翔人吧
每次每次,我从窗口深深地望向日日走过的
他们和他们的地摊与铺面,并由衷地仰慕
这群被迫放弃了生命中,风与河流的人
8但饮杯中酒,何须问我名
是一腔豪情遇到一席温柔
是千万次的相逢和别离
换来几盏淡淡的酒
是千山万水的行程
栖息在一个码头
靠岸,在你的港湾
聆听涛声
解读明月
把书中的诗句在现实里铺陈开来
把思念也书写
把惆怅也诉说
有一种相聚是缘份
有一种别离是无奈
人间这纷纷扰扰
在此地化作一湾清水
或许是苦水
或许是泪水
滚滚东流去
几杯淡淡的酒
消融多少闲愁
9蒲公英
这是奶奶给爷爷取得别名
已经唠叨了大半个世纪
我没有见过爷爷
连他的照片都未曾谋面
只听过奶奶讲述爷爷飘的故事
从这边飘到那边
一直飘到另一个岛上
如今,爷爷早已不能飘了
把根留在家乡
思念寄存在海外
奶奶走时有个愿望——
有一天爷爷能飘回来
就像蒲公英一样
一头扎进故土
10突然想去草原
突然间,想去呼伦贝尔草原
骑上一匹马去追逐落日
我知道自己还不是一个好骑手
但一直希望有一片属于自己的草原
传说中美丽的草原
是狼的故乡  格桑花的爱情
我知道,只要一骑上马
就可以带着梦想飞起来
梦想飞起来的时候
我就会成为一个好骑手
但没有自己的草原
我最终没能成为一个好骑手
就像现在,已经深冬时节
欲望像霜打的草丛
一片枯黄
只要一星火苗
就可以烧掉身后的大片林子
11冬日风景
拒绝出门迎亲,这场雪
特别粘人
我不在乎她的真心
我倚在门框上
看着她,身姿曼妙美丽动人
我拎着的酒壶中,装着青春
也装着风声
装着,一两个人的呻吟
光洁的额头上
印着,白色的热吻
此时我正从她眼神中
看出伤心
悲愤
且,欲火焚身
12故乡
取暖季。从一截枯木中
取一片阳光
那些山上的树木啊
不敢放弃自己的时候就抖一抖
养兵千日,亲人们
只给自己开一个小缺口
山中泉水缓缓流。到夜晚
它们是全体火焰都可以打盹
只有蔚蓝色的向上
穿过屋顶跃入炊烟
去舞,天空的舞蹈
13井下风景
地面向下四百三十二米
风景里只有黑色
溜子皮带煤墙老塘
风钻单体柱或者支架采煤机
勾画出一幅八小时山水画
水从血肉深处渗涌而出
油黑闪亮
细微的精灵在风的伴奏中
飞舞一曲科目三
或与人浅拥,或与人深吻
潮腐气息悬挂于煤壁
充斥于巷道
阴冷气流沿经穴,寻幽探微
胶靴粗鲁地追着光
粗犷的谑语笑声
震得灯柱一抖一抖
清洗着一圈夜景
抹淡了生和死的肤色
14秋天的稻草人
在被收割过的土地上,暂时休养
几根朽木支撑的骨架,穿着人的衣裳
与荒草对视,它们和我一样
披一身秋霜,在风中摇晃
外表鼓鼓涨涨,内心空空荡荡
风雨撕开傀儡外相,漏洞百出
雀鸟,发现人类的荒唐
于是,它们时常站在我肩膀
啄食声、嘲笑声,刺穿心脏
病体皮囊,有着羞于见人的哀伤
除了被风尘埋葬,永不会生长
我无所期待,日复一日地站在荒野上
夜晚,常将星空仰望
宇宙,是否也会生恙
不然为啥,星星总闪着泪光
15生日
冬月初九,我降临到人世哇哇大哭
冬月初九,我的母难日
每年的这一天,我会收到很多祝福
岁月包容着我的肉身,却不懂我的魂
只有母亲心疼着我,她喃喃叮嘱
兵儿,你记得买些好吃的
她一个人在小山村的老屋住着,只有
我知道,白发鬓鬓的她心里的忧伤
犹记童年的夏夜,她挨着我手摇大蒲扇
那时她又苦又累,又快乐着
那些清凉的夜晚,她给我讲了很多民间传说
传说最亲的人,九生九世后会再度重逢
也许她早已转世,但不知道
她会去往哪一个,幸运的人家
亲爱的陌生人,我祝福您
平安快乐,您一定要一定要善待于她
16寒冬,做着桃花盛开的梦
寒冬腊月
所有的石头,都在积雪下
孵化着春天的梦
空巢,在枯树上
孕育一对鸟的爱情
天空,被画上了
白云,翅膀,
还有多种颜色的羽毛
这个荒芜的冬天
我总是梦见
窗外,积雪融化
桃花盛开
鸟鸣,像种子一样
落在故乡的土地
长出了,各种各样的野花
和七彩的阳光
17后脑勺的辫子
三岁时,后脑勺
拖着一根辫子。三十岁时
后脑勺还拖着这根辫子
六十岁时,后脑勺
拖着的,还是这根辫子
长大和没长一样
死了还和活着一样
早就埋了不知多少个春秋了
这根长长的辫子
依然揪着昂不起来的头
18挂在门栓上的纸条
在门栓上挂了张纸条
风一样的走了
老屋没有起身
远海的渔船鸣亮月亮
是第几个月
心中的句子一次次跑回去
没开开那扇木门
点燃呼唤的炊烟
唯有风来来回回,从门缝
读门栓上的纸条
直到清明,捧着一船海浪
雨下了好几天
19家乡的味道
经年漂泊在外
像一只四处觅食的鸟
不挑食物的粗糙精细
不刻意追求习惯的熟悉味道
只求填充空空饥肠
游走天涯与海角
南北美食遍尝
酸涩咸淡甜辣
处处自立生活的基调
惟独钟爱家乡的味道
红白喜事的甑子饭
热腾腾的香在记忆中飘荡
喷香的盐菜蒸肉
一次次在梦乡里品尝
家乡的味道
是妈妈煮的一碗肉丝面
是父亲赶集回来给我带的几块白糕粑
家乡的味道在我的魂里飘香
20走进雪原
喜欢探索的脚步
闲不住
无论狂风多大
也喜欢户外散步
即便深入茫茫雪野
想找到生活别样乐趣
鞋底和雪地的摩擦
听不出是呻吟
还是歌唱
几人能理解
骨骼痛苦的喘息
心情激动时吟诵的诗韵
置身雪域
把俗世烦恼忘记
除了风的存在
就剩独一无二的自己
为自己迈动脚步
为自己面对四野大声疾呼
走进雪原
就是走进自由
走进为自己生活的空间
痛苦和欢乐不再属于自己
属于自己的事物
只有深浅不一的呼吸
雪野给予的
不是空旷
而是放任自由
放任思想奔腾的骏马
让属于自己的骏马
脱胎换骨地傲视苍穹
再没有失眠的夜晚
也不再强装糊涂
前不见古人的壮举
就是清醒
真空一样的清醒
瞪圆与世无争的双眼审视
21发烧记
烈火从额头上碾过,蔓延至全身,时间掐出身体里多余的水分
整日行走于冰与火之间
炸裂的疼痛,不亚于孙大圣被念紧箍咒
我怎样才能逃离苦海?我一而再地抱紧自己,像抱紧痛不欲生的此刻
听到泪水的呐喊了吗?闷在眼眶里的隐忍
再也禁不住阵阵剧痛的召唤,将苦难的泪痕刻上憔悴的脸庞
22醉酒
喝醉雄黄酒的白娘子
美丽的外壳下爬出蛇
甘冽的白酒常使人酩酊
藏匿在衣冠楚楚下的原形
是诗性还是兽性?
是隐忍还是狂荡?
笔直马路上直射的灯光
扶不住摇摇晃晃的醉意与人性
传说李白醉酒后跳水捉月
溺死在豪放不羁的诗篇里
23蝴蝶效应
为父母购买的高铁车票显示
明天就是出发和到达
的日期,我期待又一次久别重逢
身体内的各个器官表现出
春暖花开的和谐画面
准备迎接从信江送来的消息
武夷山脉从东北走向西南
仙霞岭和九连山都不在鹭岛的
可视范围,但我已经接受到
强烈的电磁讯号
一半在分水岭北方响起
一半跟随快速行驶的高铁
即将到达
24陈舟文
监管帅哥的规则
不孕不育
道路和交警,不想惹事
把肠胃管得很紧
生怕烟酒麻辣和艳遇
乘虚而入
他经常用力学做事
把生活拿捏得恰到好处
25斗鸡眼画师
莫泊桑的项链被写入油画
梵高的耳朵里长出第三只眼
在无声的世界
用聚焦的光芒,记录知音和亲人
于是。断臂的维纳斯
一只卧着的丑石
在调色板上掀起了一场风暴……
26借一点月光入梦
梦的进口明亮宽泛
忘记年龄,忘记坎坷
安心追逐梦想
比如最纯洁的初恋
母亲安在的幸福
父亲失去的听觉回来
长大的儿子儿媳每天平安健康
借一点月光,沿秋天的蛙鸣入梦
倾听真实的梦话与理想
生活的疼痛远离生活
天空没有一粒肮脏
每一颗眼泪都回归欢愉
回到童稚,他乡的夜没有乡愁
没有虫眼的思念。荷花纯洁
在夜莺的叫声里铺开粉嫩的白露
让这个节气更加干净
宽阔。爱满人间
27世界上最令我上瘾的……
这是人类最最上瘾的语言
一百万年
一千万年
这是一言难尽的瞬间
这是使我走上刑场的毒品
在燕山
    西山
你的嘴唇贴着我的嘴唇
昨天
那一句最最简短的语言
我熟悉那个语言
    梦见那个语言
在天空崩溃的那一天
在地球消失的那一天
那个语言
就是我的天空
就是我的地球
28她叫潘金莲
劫数,已经成为过去,什么风吹过翠竹柳林
也已经不重要,但月色下的荷花
凄婉艳丽,总显得一派幽怨,使人惆怅
英雄和淫妇,本不该是一对宿敌
怎奈是,天道作梗,中间隔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脆生生,紫燕堂上,锦绣房中
她也曾想把她的忠诚,献给她的主母
不料是她的美艳,出卖了她,掉入了万劫不复的泥沼
世事如陷阱,贞操不敌青春
红绡帐旁闪过的,只是些许怨恨放浪的俏影
阳谷城内,狮子楼下,成就一番英雄事业
销声匿迹的,却是一团刻骨铭心
魂牵梦萦的千年柔肠,孟州古道已远
且忘不了,紫石街头,弯弯眉儿,溜溜眼儿,袅袅身儿
传来一声声,燕语莺啼的:奴家!奴家!
29听雨
这么多闪烁的针,给黄昏下了注脚
逐渐熄灭了的人,掀起了衣袂
一只纸杯里装着的叹息
不小心溢了出来
你倾心的黑夜里,谁敲着木鱼
清澈,无眠。慢捻轻吟中
来世还会要缓缓,无垠地铺开
仿佛有一个人,在轻轻啜泣
仿佛有一尊神
不明所以,就已贬到了人间
30渡口等船
渡口。一条河鱼刺的部分。
尖锐变光滑,
岁月监工。
怀中。等待日落读秒
等待我被抽尽,体内的光明丝线。
软下去。卸载疲倦
在月光濡湿的塑料椅上。
灯盏闪亮,渡船驶来。
河面上暮色四合。
渡船是夜的珍珠。
31我习惯把帽子戴得很低
走在城市的街道
我习惯把帽子戴得很低
让宽大的帽沿遮住半张脸
隐藏,一双眼睛
卑微的人
露半张脸和整张脸其实没什么区别
却需要一双冷眼
在霓虹深处寻找光明
已没有仰视的欲望
高楼深不可测
天空零碎可数得清
双眸里,某束光异常灼热
我习惯把帽子戴得很低
让视野低过水平线
总担心漏出的余光
误伤,路边那些无辜的树
32收购站
流经古镇的云水被高高垒起
以怜悯之心放出细流
喂养下游的残秋,残冬,村庄
街尾的收购站已进入中年,
常放出风声,要取青果榨油,要易拉罐重生
收购站不仅收废品,
还收晨曦,晚霞,岁月及人缘
满地的空罐、废铁,破轮胎,被儿童捡个精光
舀起的旧时光,再次浮现旧童年的嘴馋
甜滋滋地品尝用空罐换来小零食
谁也没给他掌声
33莲子
捧出莲叶
捧出莲花
捧出莲藕
捧出莲蓬
捧出一切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
包括生命
惟把苦藏在心里
如同天下所有的母亲
34六月天
上山风遭遇下山风
果然发生了什么纠结
六月的天蕴含变数
手把罗盘的那个人
也不能够钳制这一切
俗世中,习惯于
顾及周边环境是如何
你会发现
有一张脸
人前人后变换了模样
35繁花
所有的繁华,都是当时惘然,过后纷纷扬扬,刻骨铭心
比如深秋踏上林荫道,地上布满落叶
比如白头面对晚霞,乌衣巷里看王府,巴山蜀水忆长安
冬天,大雪覆盖的江滩,寂无一人
你满脑子里都是十里洋场,花花世界
空中飘过来“何日君再来”的声音
36李煜,或者笼中羊
笼子里从来都没有虎
只有羔羊
无论是咆哮如雷肝胆尽裂
还是百啭千回心似月光洁
坚硬的鬃鬣可以制作如椽大笔
誊写一个帝国的铿锵
那些带着秋毫的柔皮,将制成大氅
披在帝王新妇不胜春风的肩上
当然也需要绣口衔花,才不至于
浪费了千山枫叶上凝结的朱颜
作为结局,免不了一碗砒霜点缀的梧桐雨
来与缠绵的故国做个了断
剩下的,以骨熬汤,可以温补阳气?
以骨泡酒,可以治疗有病的关节?
只有胫骨做的槌子,敲得羊皮鼓
在史册的旷野里不断喊痛
从来都没有虎,那铁笼打造的江山里
关过了一代又一代羔羊
37除草记
读诗。读植物的生长和休息
动手扫地,稍后再放水冲洗浮尘
落叶打着滚儿奔向簸箕,闪躲腾挪
分明还活着
除草的时候
也是心肠一软,下不去手
小蓟枯萎着它的枯萎
它只是枯萎,又不是放弃生命
38岁月
水柔软么?
你看,夕阳被分割成若干块
那些闪光记忆被流水夺去
太阳重复着跌落和爬起,像某种提醒
我们从不去关心
一只蜻蜓在篱笆留下时间的假象
拱桥挂着流水的箭
一张岁月的弓被慢慢拉开
把村庄的箭囊射空
39太空七日
在太——空——
我想用七天再造一个世界
夸父安在,可愿与我再玩一场追日赛
后羿弓藏了,与我同在火星种下油茶与红梅
月亮浓缩了悲欢。独舞的嫦娥,需要治愈型伴奏
太阳复制了人心。银河系有我痴迷的中文系
屈原荷马,和解着诗与剑的千年争锋
美丽的母语,是我与所有星球交流的底气
太空有足够自由的足球场
上帝之手,也会给我和我的孩子以机遇
上帝非帝皇,只是一个不能独裁的
裁判员。太空非太空,不想去主宰太空的
人,方有机会触摸宇宙真理
由仁而生的爱,或可缝合裂开的星球
人类的积怨不可能越过热成层以达外大气层
七天,我在太空
生根,当是我的梦照亮
黑洞的时候,是我的胸怀大于太空的时候
40一件陈旧的农具
它的温柔不是水做的
无法向水要一张面孔
无法用口型复活永恒的耕耘
它展示的
只是身体和灵魂的一对关系:
身体给灵魂提供楔子
灵魂给身体提供错觉
它只对未完成的沉默负有债务
41寒风剥着湖水的皮
扒掉了山的大衣
扫荡完了田野
搜刮尽了花草树木
寒风
又打起了水的主意
我看到
细皮嫩肉的湖面上
它们在大做文章
一层又一层
剥着湖水的皮
42滚铁环
把铁圈起来
一根铁丝挑着
我们就多了一个圆圆的触角
走得遍村庄的每一个晒场
每一条小路
找得见童年所有的秘密
呲啦啦
铁环在和我们低低私语
铁环在和大地切入一个话题
每一个男孩子的
诗和远方
都从一个铁环开始
铁环在土路上跳跃
每一个坎坷
都想抚摸一个男孩子的快乐
铁环忽而迅疾,忽而迟缓
忽而在空中旋转
铁环是男孩子的世界
男孩子的手里
都掌握着一根铁丝
阳光随着铁环延伸着图画
一个男孩子的野心
可以是两个铁环平行的世界
不能相交
否则世界发生碰撞
极点就会把岁月变成过去
把时间变快
可惜没有人提醒
提醒了我们也不会照着做
如今我们的手隐隐作痛
仍紧紧握着一根细细的铁丝
43一只大头苍蝇在房间里轰鸣
一只大头苍蝇在房间里飞来飞去
我正在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之间思索
现实与虚幻交错
一架蝇间的飞机想轰炸人间的哲学问题
嘲笑还是同意 
当苍蝇被我用一张光明日报赶到窗外
目光被对面的雪山撞回来
一只大头苍蝇在房间里轰鸣
成为一道新的哲学问题
一减一大于一
44间谍
忍辱负重的天花板应该是间谍了
赴汤蹈火是容易的
背负骂名,甚至遗臭万年
这是耻辱中的耻辱
生活在谎言中
比戏剧更戏剧,比精神分裂更分裂
活得完全不像自己
最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以后的日内瓦公约应该再加上一条
战争中禁止使用间谍
45敲钟
他行如鹰,立如山,坐如钟
也就是圣人走、立、坐的姿态
古来圣贤多寂寞,他不是圣贤
还在修炼。他选一棵树做蒲团
坐北向南,打坐
风不动,飞鸟不动,只有心
像个不必上发条的钟摆
随着树枝摆动
他也在等待被钟杵敲响
45大雪之后
第一天
脚印浮现
在白之上
第二天
灰是灰
白是白
第三天
黑是黑
白是白
第四天
白的死
成为某种时尚
第五天
不太黑的黑
被叫作白
一只白乌鸦飞遍了春夏
秋
和从未下过雪的冬天
47疯子的话
猛然间发现,他所说出的
如果分开
排列,
就可成为诗。
但它们必须具备一条,向下延伸,
抵达水源的茎。
——深邃,且中空。
否则,地面之上
所有的井,
以及井一样,开口向上,想说话的花
都将失去真实,
不得不说虚假的话。
48洗脚妹
十八岁,割完最后一筐猪草
她将风言风语扔进泡脚桶
从此,母亲的药瓶不再见底
弟弟的书桌不再摇晃
那个离家出走的男人,可有可无
二十八岁,面对生活
随时伸过来的臭脚
她早已驾轻就熟
只是,来来回回的爱情
像腊月里的寒风
将一块柔软的乡土,吹成顽石
岁月无声地穿过人间
它终将收走全部的遗落和馈赠
“低头是生活,抬头是勇气”
行走在笃定的人生哲学里
从洗脚妹到保洁阿姨
自始至终,她都保持着仰望
49那年的雪
承受细碎,承受飘落之虚空
它那么轻,那么厚
那场大雪,一直在下
也一直下在她内部,那是冻结的冰凌
欲抱紧一窗棱沿,有旧的瓦檐与哭泣
看着它从茫茫,断落向不确定的事物中
那时,她是被烟火修改过的女人
也是小镇上的母亲,在滞留的旧居
“姓名垂落地面,爱缺失水和盐”
一窗背后,目光一寸寸缩短自己
以寒的肆虐等待,一个足够暖的风向
植被、绿廊,“圣母无染的原罪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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