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
◎ 艳阳天籁
一。
鄂尔多林是流水的最低处
雪融化在锅里，是每一头牛和羊
最快乐的时光。
风，一直以抽打的姿势活着
如今它们的鞭子
在牧人手中。吽咩的叫声里
总飘着五分熟的风味儿
阿里达老头的烟锅比他粗大的指纹黑亮
他眼光狡黠，似一匹腾马
浓重的腥膻味，从他肥大的衣襟漫出来。
他站在稍高一点的土丘上，嘴角紧抿
将头上的帽沿抬了抬
天空的视线，多了几分明亮
几只白云，正和一只乌鹏飞着
远处的呼麦声似塬上的蔓草
顺着他指的方向，我们向露营进发
2023.12.9
二。
刨粪的牧民
一块块拾起干硬的牛粪
风刮出红壮
他们耐寒的身体里
有奔流，随着日升日落
蜿蜒
女孩也有先天的骑术
响塔拉是个眼睛比五岁
还大的小姑娘
第一天见她时，还羞怯的趴在
额吉的背后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从额吉的
腋下探出，
她对我头上的蝴蝶夹很感兴趣
我摘下来送她
额吉示意她叫人
她怯怯的小脸越发的红
转身骑上一只吃草的羊
她的笑声，和铃铛一起
漾着我的喜欢
2023.12.9
三。
乌盖，是响塔拉六叔
羊圈外，这个断了半条腿的
四十多岁的汉子，脸上的颧骨看上去
比他的命还要硬
他把一根拐杖靠在栅栏上
双手柱着栅栏，一飞身
落进羊圈。有两只乳房垂大的母羊
正不安的乱转，看样子是要生了
乌盖向响塔拉递个眼神说
去叫你额吉
响塔拉飞快的跑去
乌盖蹲下来，用一只手轻抚母羊的肚子
另一只手捡起刚扔进来的
新鲜的草
母羊此时对草不感兴趣
它只是折腾着，咩咩地望着主人
2023.12.9
四。
看惯了白山黑水的温良
此时秋冬深冷的草原、野性、粗厉
硬梆梆的蒙语，是草原特制的烈酒
粗厉下，也有羊毛般细软的事物
响塔拉的额吉是个胖乎乎的高个子，身上永远配戴着围裙，
此时双手沾着羊水和胎血。她喘着粗气
一屁股尘在地上，指着乌盖嗔到
为女子打架断腿你都不怕，
还怕羊下个羔子。她说罢
用袖口捂着嘴笑起来
乌盖下意思藏了一下残腿
十分腼腆的看着几只
刚生下的小羊羔。几只鲜活的生命
给这个硬汉
注入了几分柔软
2023.12.9
五。
自然的穿插。东北的黑貂绒
蹲在羊群的后头，是个手擎相机的男人
他头发油亮、妥贴的一并向脑后甩
一只羊跟着一只羊，最大的礼物
给他留下油黑的粪蛋
他惊喜这药丸一样的小剂子
左右聚焦，眼镜反射的光
给每一粒粪蛋儿，镀上x光片的感觉
阿里达老头，将烟锅在鞋底磕净后
重新装满点着。他坐在草丘上
吧哒着眼前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
假咳两声问
头一次来吧，
头一次看见羊粪蛋？
一看你就是打城里来的。现今
见过羊粪的人，和见过虱子的人
越来越少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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