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国际诗赛 于 2023-11-18 21:1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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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老茧
多少年了。一层一层地粉饰岁月
厚重,硬核。鸟鸣,春风浮在表面
雪雨风霜是核心元素
在时间的打磨下,敢与阳光比拼光滑
和佝偻,皱纹称兄道弟
锄头是欢喜冤家。一旦上手
力气就自然而然地多了三分
半个夕阳卡在树梢,把命运逐渐垫高
里边藏着数不清活着的艰辛
很远,也很近
寒风凛冽,顺手抓住一把荆棘
放进炉膛,平常得如同放下碗筷
每天都咀嚼硬朗的吆喝
沉重的,更是崭新的。刚刚修缮的瓦房
躬下身子的稻谷
无法说出它的光芒,无法形容它的沧桑
冬过后,它的影子和味道
从傍晚的西边吐了出来,一半落到土里
一半飞到天上。疼痛在所难免
那是诗意涌动的闪电
2、薄荷茶
小时候家里买不起药
遇到伤风感冒,妈妈拿薄荷茶来给我们疏散风热
星星睡在云里
痛着的神经困在一个梦境里
小时候家里买不起茶叶
妈妈常用薄荷茶招待客人
黎明和黄昏在四季的容器里淡然不惊
学着品尝生活中的清香苦涩
年过半百的我
体内暑气陡然消减一半
3、它们一直在吃草
一群野牛在吃草
几只鬣狗围住了其中的一只
没有谁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其他的野牛都淡定地吃着草
被围住的那只也淡定地吃着草
鬣狗们开始掏那只野牛的肛
其他的野牛继续淡定地吃着草
被掏肛那只也淡定地吃着草
它站立着轻轻地挪动着
就像胯下跟着一群小奶狗在吃奶
鬣狗们撕扯着它的内脏
它已经无法站立两只前腿跪着
还是淡定地吃着草
其他的野牛还是淡定地吃着草
鬣狗们开始啃食它的四肢
它的头垂在草丛中
直到生命最后一息它都在吃草
其他野牛依然淡定地吃着草
那只野牛终于变成了一副惨白的骨架
但那群野牛仍然淡定地吃着草
4、一个人,一道江水
我独自坐在先生落水的地方
看汨罗江
缓缓地流淌
心情透澈。汛期还未到来
江底石头清晰可见
只是不知
哪一块留下过先生的念想
能否等来这个漂泊的人
他的《离骚》
逐渐变得,跟内心一样抽象
这是一种挣扎的修辞
或者,又像一片硕大的鱼鳞
在人世间的浪花里路过
成为一部分时光
龙舟划过的时候
感觉他的目光像清澈的江水
从精神的堤岸上漫过
5、唐朝的月光
走在喝过二两酒的街巷
摇摇晃晃的却是唐朝的月光
和北风 和雪花一起摇滚
想起崔健 想起一个属于我们的时代
一张撕扯不掉的年代标签
一块滚烫的音符烙下的胎记
想起还会欣喜若狂 还会热泪盈眶
更会把一些和自己没说完的话变成梦呓
花前月下 遇见那个曾经的自己
人生 有时总好像是在倒叙
6、冬天的羊角河
失了血。羊角山的白发紧裹褶皱
第二条生命沿着一挂柿子树
顶起喜与乐,是羊角河最后的执念
落叶,或是父亲的脚印在夕阳下相遇
想起他们,便有一首金色狂想曲在小径跌落
是的,羊角河怎么会遗忘
父亲背我踩碎冰面,跌进河里时
手臂高高托起的每一秒坚持,那怕是额角的血
把羊角山的苍白染成凄美的红艳
河沿上,父亲戴着雏气歪扭的针织帽
与我探讨一枚柿子的使命,或是枯坐不语
冬天的阳光在他脸上飘来飘去
终是在干涸的沟壑里,找到一潭深邃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藏在羊角河
随着父亲急促的咳嗽,吐出一个个血红的动词
7、很多事始终没有说清楚
天空在寻找鸟儿
鸟儿在寻找翅膀
锁链在寻找脖子
溶炉在寻找锁链
你能说清楚么
土地在寻找主人
土地已被拐走多年
祖国也被拐走多年
祖国也在寻找人民
你能说清楚么
话语在寻找舌头
真相在寻找大白
美丽在寻找眼睛
音乐在寻找耳朵
野火在寻找春风
这些你能说清楚么
河流在寻找溪水
大海在寻找河流
雨露在寻找禾苗
黎明在寻找雨露
阳光在寻找白天
月亮在寻找夜空
这些你能说清楚么
脑袋在寻找灵魂
身体在寻找脑袋
坟墓在寻找身体
这些你说清楚过么
8、夜夜笙歌
秋水潺潺,秋风习习
人世间纸醉金迷。今夜
含情脉脉的月亮高高挂起。
我在尘世的蜗居里,忙着
大饱耳福。耳朵有空,就听刀郎
听了刀郎,耳朵怀孕。
我也不要他负责任,
我也不要什么名份。
我只要他快快乐乐,
我只要我夜夜笙歌。
来了
他来了
他带来了原野,他带来了穹隆。
他带来了月光,他带来了渴望。
他手抚三弦琴,如泣如诉。
时而又双手插兜,暗送秋波。
从亿万人手中点过的赞颂,带着
不可撤销的神谕,我知道,他快来了,
在我醉生梦死的一刹那,我等着他
结束我独善其身的铁板人生。
9、小雪
小雪了,但雪不一定会来
想人不来,响水不开
把期望值降到最低
如果来了,还是一个惊喜
孩子们还在院子里跑圈
旋转成风
他们跑成了旋风中初冬的一片落叶
叶子还在落
仿佛雪
10、静物画
你瞧
我放下了
这展开的枝桠
这生命的血红色
甘甜的,酸涩的
落地就落地
我是我自己的答案
既不放进语言,也不
画成线条
是的,不说,不画
对天空我没什么可交代
我说的静物画
不过是一种譬喻
譬喻生根的,发芽的
从开启到合拢的
作为墓志铭的
倒影的
水果
11、窗口
因不需要,故而敲碎那些曾反射血光阻挡鸟鸣的玻璃
因为需要,四方形的窗口挂在窗口以外的任何一个地方
失明的眼睛噙不住流水,索性让它日夜奔波
一曰巴河,一曰沱河
喑哑的嘴巴噙不住山,干脆任它长满发光的事物
一曰十里长山,一曰孤独山
一个双目失明的男人仍能看到
荡着蝴蝶结的秋千,长了天使翅膀的白山羊
草叶里旋转的唱盘,蟋蟀弹奏的秋色
透过窗口,男人仍看到自己的脸。他背过身去
留下他的脸继续看着变幻的天空和大地
12、活着
蚂蚁还活着
死了的都不再是蚂蚁
洞穴很黑 很小 很窄
可是 活着的蚂蚁仍然排队钻进去
天黑归巢
这是蚂蚁雷打不动的仪式
巢里才可以安置它们卑微的梦
和微不足道的辛酸
蚂蚁都不说各自的黑
天亮时
它们又爬出洞 为生活奔波
活着 它们就得证明
它们是蚂蚁 还在人间
生活的痛它们喊也喊不出
不说也罢
它们悲是小小的蚂蚁 乐也是小小的蚂蚁
它们没有时间为一朵花唱歌
13、狗日的手机
一腔泪水,一肚忏悔
在急救室门口的长椅上
他双手紧攥手机
像是要掐死一个仇敌
房门打开,走出一位护士
他的心砰然一跳
打开房门,走出一位医生
他的心又砰然一跳
房门开开合合,像
走廊里墙上分分秒秒
急走的挂钟,伴随着他那颗
砰砰乱跳的心
一腔泪水,一肚忏悔
凌晨,急救室的门敞开
他的心就要跳出胸膛
护士惋惜地摇摇头:孩子,晚了……
他疯了般将仇敌踩在脚下乱跺:
——狗日的手机!
14、铁匠
铁太硬
铁匠把它锻造成铁锤
来捶打另一些铁
打成刀
打成剑
打成斧头
打成锁链
……
被铁锤锤打的铁
很疼
却喊不出一声
15、万有引力之虹
“V-2”火箭,彩虹,女人
一切飞翔的弧线
都具有不可亵渎的神性之美
实验室,病房和殡仪馆
在谁的掌心互换身份,重叠,合而为一
铸剑的人倒在自己的剑下
秩序败给秩序,光芒坠入另一种光芒
多么神奇的力量。一切轨迹都自有安排
“一切都是同时发生的。是平行的……
是隐喻,是症候和征兆”②
注释②:引自美国作家托马斯.品钦的小说《万有引力之虹》。
16、进入冬天
进入冬天
流水的声音变得干硬
犹如他的嗓音
怎么也喊不住满山落叶
大雪埋伏在深处
让过往事物,露出
蹒跚的脚步与粗重的呼吸
一根有弧度的扁担
吊着人世晨昏
他守着从身体里滋生的经文
从一个冬天的围剿里
慢慢突围
17、不白活一回
活到现在
做啥都没有成就感
自从结识了网
好在办成了两件事
一件是登录成功
第二件是支付成功
不仅拥有了自己的购物车
同时发现了自己的成色
余额不足
急需充值
人生这趟旅途
18、由标点符号联想到人生
人生有太多的节点
当停下脚步时,就不要幻想一往无前
偶尔像一只蝌蚪一样
在水中短暂搁浅,是为日后更持久的蛙鸣
写不完的心事,说不尽的爱
都一笔带过
能省略的都省略了
像一串雨滴,落入凡尘不见踪影
既然上路了,就不要感叹路途遥远
更不要有无中生有的
困惑。一只饥饿难耐的鱼
不会轻易质疑鱼钩的诱惑
欲望有多大,风险就有多大
圆满的落脚点
最终还是
落于人生的圈套,落于无端的想象
19、采煤工
在星星的呵欠里
把忧愁轻轻揉进煤尘
吞咽
悲伤,埋进采空区
换回的伤痛
默默镇压在经脉关节中
年轻的眼泪
习惯从胸膛渗出
沧桑的苦难
早已穿透厚厚的煤衣
洇湿黑色
像矿灯光柱里的一粒粒煤尘
拼命挣扎,也逃不脱
地心的束缚
20、十个一
一辈子守着你的美丽,足矣
回望来路,一棵树惭愧,一朵花脸红
一株草屈辱,一座山顽固,一块云犹豫徘徊
一枚雪粒来不及叫醒一支昙花,一轮太阳再疲倦
都不能够,有一天不升起来
21、入冬
友人在高速路发来风声
我不忍去苛责这不良的习惯
好消息让我们
共同拥有一颗年轻的心
生活的道路
他再次夯实了前行的路基
遥远的溪水,又亲近
兄弟送来家乡的酢制山椒
儿童罐头瓶,是祖母留下的水晶
冬日像个准时的邮差
我发掘火源,自制木柴
妻赠我集市上一盆霜后的多肉
忍俊内涵:"你看
珠圆,秃冠,耐寒"
22、黑海
想到这个词,另一个词自动跳出
那个词叫做舰队
海战,眼看要在想象中发生
我胆怯地闭上了眼睛
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
剧烈的心跳,又恢复了平静
将舰队,从黑海的水面上取出
放入和平的辞典里囚禁
没有船队的海洋,怎么能算海洋
我准备了货轮和游艇
23、冬夜
人影溶进山影,黑天和黑地合体
毕竟是冬夜,有些冷,银河落成霜花
星星不知道我心里的玫瑰正在怒放
星光虽然微弱,栾树一头辉煌,真的
不像石榴咧嘴籽在酣睡,柿子红了却滿腹羞涩
它们冻在风里,放逐了语词,专注于养心
我有许多疑问,被答以不可知,而冬夜
被我抚摸多年了,包浆太厚,像早已弃用的纯蓝墨水的玻璃瓶
面朝被冻得哆嗦的大海,我想起昆仑山的雪莲
今天开始供暖,室温达到宜人的22度
不做梦就没有诗句,我想做个好梦,从枕头到梦境并不遥远
24、我用过的时光完好如初
年复一年,我相信太阳是不会用旧的
每天披着相同的外衣
日升日落不过是时间的代词
大海和高山都是故乡
只有骨头可以证明灵魂的印记渐已苍白
甚至失去血色。我用过的时光总是完好如初
流走的是故乡的小河还有袅袅炊烟
春夏秋冬都是一瞬,我老了鬓发落满风霜
他们却一次一次送我回到原点
让我激动让我悔恨。时光这样慈悲
我却读不懂半纸经文,荒废的咒语都在流泪
是谁负了我半生青春……
25、听雪的人
大棚塌了
这是一场大雪
十二月最好的一笔业绩
雪凑到木耳的耳边
起初想说
那是上边某人的意思
堵耳朵封号
用雪给木耳洗白
后来因为木耳
有强大的抗菌力泡发力
雪感动了
木耳听力尚好
26、无题
黑玫瑰旋转,步入静止的黑阶梯,
一条游鱼通往渊底,白鳞飞散。
真相:受诅咒的少年:镜子里吸住的繁城世界:
痛觉之城的入口?失落之门?
挣脱漩涡手脚出逃的眼睛?
!?。,《(》
耳朵锤子:
眼睛色板:黑、灰、褐、
污、麻、杂、傻( )
找手帕,一块白手帕,
白床单、白被子、覆盖世界
白披风,死神白披风——
它来了,世界来了
一、二、三……
滴。滴。滴。。。
幕落水戏
27、十一月
秋还没走
冬及不可待地来
将十一月挤的又瘦又长
一棵棵树再也留下不住枝上的
叶子 蝶儿一样飞走
温和的风 经不住冬的蛊惑
一反常态地变脸
雨水时不时地发起叛乱
飘扬着羽毛的旗帜
从高山向平原包抄而来
十一月不会退缩
她要承前启后
潜入春的灵魂
暗地里为新年的交接
甘当十二月的马前卒
28、好大的风
我原以为
酒香能让乡愁麻木
所以就时常灌醉自己
拒绝月光的惆怅
我独饮着唐诗
却被一只空酒杯,带进
另一片旷野
这里的风好大
一不留神
就把异乡吹成了故乡
29、十月,爹有葱郁的口语
从院子往坡地上走去
你用葱郁的口语与牠们交谈
黄葛、莴笋、三叶草、地麻雀、青石头
这一个个憨家伙,听你唠叨
听你话说两三个言子
面对抱崽的包谷,长荚的豆子
你不说腰椎、气喘、膀子疼
只说日子给予的力气
说十月的太阳照在秃头上
你,内心一片光辉
爹呀,你敞开扣子
从手痒的角度深入到农历
深入到芭茅风吹过的松爽
话匣子再次打开,洗耳恭听的
是土地、稼禾、无人眷顾的野草
回院时,你手上多出一些东西
豆秸一束、包谷两棒、柴禾一捆
以及暮晚的云影、鸟影、虫声
你和牠们心情舒畅,语词朴实
把一天的累,走成了轻松
30、我把故乡带去了远方
那年,我去江南求学
鸡还没有叫
窑洞飘起一缕炊烟
缠绕在天空
山坡小院,匆匆
流动的蓝花花围裙
把关爱和牵挂
全部放入食物,盛满瓷碗
而黑黝黝的父亲
低着头将叮咛,嘱咐
统统捆在一起,装进行囊
就这样。我
把故乡带去了远方
31、乌鸦辩词
黑,是它的本色
黑,严格意义上仅是一种颜色
走到哪儿黑到哪儿
是它的本质
就象煤块儿天生就是个黑东西
不是乌云蔽日蔽月
你的眼睛依旧如星星清亮光明
它也想唱美丽的歌
像凤凰
说美丽的话
可它却不能
天生的破嗓子破坏了它的美
它与人间没有敌意
冠以的不吉祥语
只是爱憎的差别
它朝人间喊了一嗓子
只是惊叹于人间的美
人间还是那个人间
综上所叙
对它的偏见应该去除
就像人们不解花语
却钟爱着花儿
一样爱它,给它敬意
人类的天空呀,会
更高,更蓝,更广阔
32、德
从父亲(娄德江)的名字里我认识了你
在母亲(常德英)的名字里我读懂了你
母亲认不出你的样子,扫盲班上
她与父亲把你写得歪歪扭扭
但你的内涵却实实在在的
烙印在他们身上,让他们
在那贫穷的年代站稳了脚跟
挺直了脊梁。并把你延续到我的血液里
因此才有了我的大难不死
因此才有了我的稳步人生
如今,我把你悬挂陋室
让我的儿孙时刻把你铭记心上
(注:慈父: 严母:)
33、称重
将称重之物挂在称钩
捻动砣绳控制平衡
称杆刻度定格之处
很自然说出几斤几两
如今的电子称更精准
即使一页纸张、羽毛
几根烦恼的头发
也纷纷有了重量
体重称表达的意思
增了减了胖了瘦了
命里面有的,自然有
命里面无有的自然无
34、人似天上月
你的浪漫如天边划过的流星
冷峻 璀璨而又隐秘
潜入那些终将被遗忘的梦幻
犹如幸福坠落在无边无际的河流
当太阳西沉又升起
雨滴从地面洒向天空
飘落的叶重回到枝的怀抱
谁又会想起
那些起风的日子,半月的目光
也曾把一朵云的快乐浅浅张望
我是否能够想念
当誓言如风蚀的岩石腐烂
借口像不肯去观音庙前的海潮
我是否能够
把每一秒活成千万种姿态
在狭长孤寂的荒原
在青鸟飞过的每一片海洋
35、渡
下午三点左右的太阳
向西北倾斜
我烧开一壶水
再去找
淡忘在记忆里的一包茶叶
微风四起
玻璃缸里的小金鱼
还剩下三条
曾经是多少
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36、母亲的手
母亲从菜园担回辣椒和韭菜
整理、过秤、捆扎、装篓
拿到集市上售卖,系列
干练的动作,当初是那样一气呵成
这个见到黄土,都想抓三把的女人
我的母亲,一双粗糙、厚实的手
为我们刨出的口粮,和求知的学费
如今,她的菜园已越来越小
小到只能种下一畦葱蒜,和韭菜
还在迈着踉跄的脚步,指挥若定
仿佛只要给一个手势,那一小片菜地
就有了纵深感,让你闻到饭菜的香味
我知道,母亲还将会继续深耕
她就像上了年纪的菩萨,慈悲在
温暖的善目里,我不敢
也不愿意去想象,她的手
能抓住的最后一捧黄土
是她自己——
37、一个人
出生横断山脉
习惯了,悬崖峭壁
爱上一个女子
她走了,留下一座寺庙
和一个孩子
有过许多称呼
服务生,车间工,搬运,屠夫
泥水匠,摄影,诗人——
现在他又回到了永安村
种庄稼,写诗,带孩子读书
村小撤销后搬到县城
租房,写诗,继续
带孩子读书
写诗倒贴钱
他说不知能坚持多久
秋天到了,这回
他打算等第一场雪落下来就出去打工
38、寻找石头
首先想到一条河
一条岁月裸露出来的河
后来想到一座山
一座时光雕刻着嶙峋的山
最后找到一个人
一个与石头有着缘深缘浅的人
他先否定了我们趟过的河
然后否定了我们巡过的山
最后否定了我们
石头一样风化过的人
唉!我们为何忽略了
走过千百次近得不能再近的路旁
那块立得稳站得起来的石头
39、因为风
下午在田野织锦,三更在屋顶掀瓦
风有风的眼睛,风有风的弧度和天平
雨是一样的雨,不同的是风的方向
我们用半生研究哲学,悟透人性
一阵风扫过来,依然
往人多的地方钻
尘世有万能的菩萨,空中到处都是花园
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
——艰难
40、绿萝
它从不鄙弃,一枝、一叶、一墙、一塔
一面断崖或一面深渊
生长,故能向上,也能向下
祂于绿锈斑驳的观止中——麦芒之上
也能繁衍出辽阔葱茏
他是说书人口水中,一个屹立不倒民族
41、献给秋天的蚕
辟谷之后
它进入冥想
凝练金身
必须剔除肉身的杂质和修复前半生灵魂的岔路
确定无法遁离四壁坚实的生产车间
它开始作茧, 以另一种方式隔绝尘世
它的金身在油锅里练习飞行
或有一世
它能修炼出庄生的翅膀
42、寒风中
风像一个疯子
有着不听口令的任性
被打搅的闲话和琐事仍在进行着
双脚并没有止步,双手并没有插进袖口
我们不断给风让路,稍有怨言
风太疯,裸露它与生俱来的锋芒
但每个人在风中摆渡
搬弄出多多益善的事情来处理
就像风妄图处理我们
风太偏执,已经把我们的口鼻
封堵了一次又一次
43、捡起词语
在草地上,捡起趴下
在蓝天里,捡起飞翔
在细如羊肠的乡村小路上
捡起行走
这么多年
我忘记了好多词语
它们隐藏在事物的内部
一直活着,一直沉睡
迎风而立
我想在一具肉体上
捡起自由
44、可来人间吹一回
当生命的气息
每时每刻
被周围的人们特别关注
岁月是一架看不见的留声机
在不断更新
也在不停地切换母语
过完十一月
就直逼年底了
有一种家乡的味道
叫做无法抗拒
读博士的女儿想闻山里的腊肉香
整个下午我找圆通快递寄去
八十四岁的母亲在新兴康养院挺好
七个多月大的孙子用朦牙在家啃书
习而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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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癞蛤蟆天鹅同伙呀
昨天,我说了比山还要高
还要宽,还要长的一堆屁话
它很臭,如果不怕死的
冒着生命的危险
闻上一闻,不仅仅令人作呕
竟然还从里面爬出来一只癞蛤蟆
迈着稳健的步伐,我却天生的害怕
看见它背上的疙瘩
那感觉,我曾经痴迷的天鹅
没有羽毛后,它们真的是同伙呀
我还是个孩子,一往情深
问候白云,蓝天在我心中
被反复涂改的像喷过漆的布
你一直我会瞬间长大成熟
像你希望的样子啊
46、恐惧
这世界充满对时间的恐惧
对抗时间的唯一办法是死亡
他在诗里同时与时间和死亡对峙
旷日持久。他甚至拿月亮打赌
现在他转身,把死亡留给它们
带着月亮的影子去远方写诗
也可以说是逃避恐惧
47、父亲
父亲是个四面楚歌的人
生前没有高大过
而后在黄土里
教会我悲悯
那么多年
他喂养的荒草一遍遍生长
柏树也比我高,还结了柏子
安慰寒鸦和四季
他把坟土喂养得金黄
野菊花沾满露水
这么多年。人间长满尘埃
父亲抱着我
祭给他的鲜花
用干净的虚无活着
墙上一寸薄薄的微笑
递给我高大,幸福
48、乒乓人间
每一个人都身怀绝技
而输赢,只在你推我挡之间
每一次拼杀,都必须藏起锋芒
腾空而起,在有限的生命里,直达彼岸
才能让飞旋的人生,稳稳落地
这诡异叵测的人间啊
没有通途,没有捷径
也许,每一次跃起,都会跌入深渊
也许,穷尽一生,也越不过那道
矮矮的坎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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