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赶往麦地的牛车

道路温暖如花
年轻的姐妹梳理好羽毛
怀抱薄雾的我
劳作和暮归的我紧紧挤着
老牛喘息的旧车
麦浪洗亮田野
牛鼻子湿漉漉抬着

——麦地里一棵播娘蒿
翅羽漏光了星辰
头顶堆满暴雪

这条路多么短啊
牛尾巴一甩，扬起尘埃


2、对门

你认识
你的对门吗
反正
我的对门
很陌生
见面只相互点头
然后，淡淡一笑
唯一最熟悉的
就是他家那条狗
听主人总喊它——
秘密！


3、和秋天谈恋爱

我给你菊花，木芙蓉，蝴蝶兰
我给你红透的苹果
我给你儿歌里的真

我在你碧蓝的湖里
游来游去
一万年前就是这影子
无论多浩瀚的世界
都无法游出你的眼睛

我在春天和夏天积攒的风景
为你开放
你的诺言盖上金黄色
成熟的风温柔、锋利
射倒了秋山
像射倒我

为你去流浪
温情里纵横千里


4、松果与火车——致祖母

（1.）

这个被命运反复击中的女人
一次次弯下腰去。但这一次
她决定心满意足地倒下
她熬到了秋天，青瓦上的绿苔
已经枯萎成美丽的锈斑，一堵断墙
正渐渐扩大为后辈的故乡。而她
这个一生被躯壳
困顿于原地的女人，终于
想要为自己，去一次远方


（2.）

一枚从山中滚落的松果
渐趋静止。祖母牵起他的小手
走过南山
这一刻，世间所有的苦难
都已经消散。万籁俱寂
他的耳朵里
只听到一枚松果
在天地间
来回滚动的回响

（3.）

他一次次的迎向火车
一次次的失去方向
他甚至以为
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
但这一次，一个女人的离开
让他失去了
他的故乡

（4.）

他坐在去往南方的火车上
一枚松果晃晃悠悠地在火车外奔跑
松针被点燃的香味已经远去
而煎熬是没有意义的
只有投身于火焰
才能保持住热情
他一回头，就看见父亲站在山岗上
凝望他，仿佛在凝视着命运


5、重阳帖

父母的坟就是一座山
在我心里，它比泰山还重
每年清明，我都会爬上山顶
除去杂草，再添两锨新土
望望远方是否有风吹来

今天，我再次爬上山顶
我感觉到了，父亲又一次把我
与坟头的草一起举高
这次，我没有流泪
我怕惊动了还在熟睡的爹娘


6、秋水

冷雨敲窗，思念借着夜色
溜向秋的深处
湖水暗藏涟漪，半坡红叶无法掩饰行迹
小溪瘦成草蛇
裸露的卵石咯痛流水
漂泊的白云也能让秋水望穿
你在他乡还好吗
何时给思念买一张船票
左手和右手，在这个霜寒秋水的季节
需要抱团取暖


7、在人间

在人间
我们都是一粒尘埃
飘浮不定是我们的宿命

相遇是偶然
离开是必然
明知相见难
握手告别总要说一声再见

路在兜兜转转
人在兜兜转转
水在兜兜转转
有多少思念牵挂的人
一分开就再也无法见面

人间是一个转经筒吗
在祈祷的苦难里转生活的幸福
在分别的祈求中转团圆的期盼
把前世未了的情转成今生相遇的缘


8、数星星的孩子

荒野没有路
真理给了第一个直立行走的人
好一副骨骼支撑的脊梁
压倒一片凄凉的繁茂
蒲公英散落成星
我对着天空数
把天真许给睡不醒的星
丢了时间和记忆
穿过一片片荒芜数
数到自己的身影
发现真理像一粒可笑的沙子
两千的风卷着他
埋了一城又一城
那是我心心念念
从大唐走丢的龟兹与楼兰


9、父亲站在那里

父亲站在那里，微笑
看我在灶间烧水
火焰升腾轻盈的蓝
看我在水龙头下洗菜
细致地将小白菜的黄叶，挑出来
看我洗完衣服
晒在他牵的晾衣绳上
看我弯腰，给他栽的月季花浇水
母亲抚摸艳红的花瓣，说
今早才绽开
看我端一碗米饭
敬在他的遗像前，喊
爸，吃饭了
他就是不走出来


10、路过人间

霜在露水中诞生
风顺从于一片落叶的脉络
一只飞鸟落在枝上
试图用一对焦灼的翅膀挡住落日

一条绵绵的小河奔向红尘俗世
枯黄的颜色，是不是夕阳旁的留白
请允许草木收藏一小部分忧伤
用沉默抬高天空

鸟的羽毛正在擦亮冬天
落叶会在一场大雪降临时燃烧
恍惚间，我如一棵树
摇落满身繁华
指认另一个自己


11、盲人歌

阳光像黑夜的马蹄
正在和你耳语
可是在别人眼里，仍是白昼

看惯了这些我仍不能释怀
那善意的举动，真是伤害啊

也就是说，太阳初升的时候
你并没有把黑夜归还给上帝

谁是谁非？
就算天上凿一个窟窿
你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12、高度

父亲似乎在矮下去
我清晰地记得本属于父亲的高度
他双手把我擎起
放在肩膀上

没过多久，我就知道了一只梯子的高度
竟然是房屋的高度

后来我登临山顶
四野向我脚下涌来。我发觉原野
没有高度，又仿佛拥有不同的高度：

野草是它的高度。攀缘的凌霄花也是
冷杉也是。甚至
跳跃的松鼠
雪夜里一只野狐的嗥鸣

直至我脚下的山峰
山巅之上的我


13、蒲公英

我总觉得冬天遇见蒲公英是不对的
但是我不愿用百度去证实它的错误性
因为干燥的冬季，错误的我和错误的它
如此息息相关，如此相见恨晚


14、平羌春画

那个痛饮一江水成美酒的诗人还在
正如一轮峨眉山月的盛大酒杯高悬


我来时，一声长叹还在，百转千回
正如一江水绵绵密密的胸音断然不绝


在这个春天，在平羌三峡
只有滩涂上星星一样发光的油菜花
拴起两只小船
正如两岸停不下来的青山
还在锁住东去不归的流水


15、与落叶书

落叶击退秋风，季节的轮盘轻旋
窗玻璃深吸一口气，捕捉寒冷的踪迹
指尖留下离别的吻，别在秋天的发梢

落叶在空中飘荡，光影的痕迹深深刻划
化作金黄的图案，铺满小径和长廊
记忆在时间里发酵，秋天的故事被收藏

热茶在手中弥漫香气，如春日阳光浓郁
火炉在胸中荡漾暖意，照亮夜的神秘
窗玻璃见证变迁，岁月在其间沉淀

立冬将至，落叶的思绪奔向远方
掀开思念的印记，等待明年新的讯息
窗外静谧，风雪仍在赶往回家的路上


16、秋风穿过体内

当一缕秋风穿过体内
我就是秋天的庄稼。

走在季节的后面。空旷的
原野，留下镰刀的栖息和果实
遗落的证据。放慢的脚步，把路过的
日子，都压在鞋底。举头的大雁和
低头的菊花

只象征一种情绪。石板路，台阶，
斑马线。我的肉身在秋的街巷记下
熟悉的符号。而灵魂
随人流，车流，公交车
在红绿灯交换的眼色里
去梳理秋风经过的细节——

月季和一些不知名的花
把告别送出栅栏。一丛丛青草
在自身的高处，扶着枯叶去
燃烧冬天


17、关雎鸟

小南风一吹
河荡就解冻了
关雎鸟的喉咙也解冻了
关雎鸟守不住野花的秘密

东一朵，西一朵的野花
是村庄明亮的伤口
让我们用夜色藏起它吧

流向三月的河，总是绕开
那些村庄避讳字眼
关雎鸟，请你换一种方言
念叨村庄的名字


18、命运撕落的羽毛

这天傍晚与早晨没有区别
雾那么浓，视线那么暗
灰色笼罩具有象征意味
一些光亮或是车灯闪烁其辞
如此低调，又如此暧昧
那一具石头侧身一边
被掩去棱角仍无以揣测
它内心的形状或圆或方
类似于冬天腹地的变故
所到之处覆盖着一层寒霜
请千万千万不要触动
这命运撕落的羽毛
有时举轻若重，有时举重若轻
一半清欢，也需要另一半糊涂


19、针灸师

凭借一根细如牛毛银针和一把苦艾，他为众多的人
缝补上了漏风漏雨生命的天空

李婶老寒腿下，那条昼夜疼痛不已生活之路
经他捻针辅以艾灸治疗
如今，已不再磕磕绊绊，弯弯曲曲，坑坑洼洼

他采用指压和针刺疗法，治愈了王叔失聪多年的
儿孙们亲切、温暖、甜蜜地称呼

孔乙己眼中的大千世界，总是漫漶倒影
他施以旁敲、侧击之术，针砭其三观、心相等穴
匡正效果立竿见影

多么纠结哦，面对人类贪和欲这一痼疾
他阅尽古今中外等针灸典籍，也未寻着一种有效良方
那杯无奈苦酒，独自将己饮到酩酊


20、清江，你是最美的相遇

与清风一起去放飞
把平日的不悦
全部丢在船尾
让那一些快乐的浪花
跟随。我坐在红船内思考
三百里画廊
谁与天然的大佛心会
一波又一波的江浪
慢慢地辽阔起来
我与花姐
有过半日邂逅
36度，永远值得回味
调转船头的那一个瞬间
阳光、蓝天和浪花一起陶醉


21、去浦东，亲吻陆家嘴

风渡落叶到秋，光阴渡我到上海
穿过一条过江隧道
见面亲吻陆家嘴
被竖在468米高的一颗明珠照见
我无处遁形
不用爬上88层的金茂大厦
在黄昏时分
可以看见落日脱着暗红的袈裟
离开浦东，又回头看了一下黄浦江
心扉内外皆有秋天的轻松


22、征服

春夏已经死去
红尘无解，时间征服人间
凤凰涅槃的花草燃烧成了果实
甜酸苦辣则随乡入俗
热烈爱，在红色郁金香里
读不懂凡尘世事的爱

杨柳依依，不死鸟菲尼克斯
不懂中国的爱情和古诗词
除却巫山不是云，沧海桑田
秋雨中，闪电雷鸣让大地臣服
在积水中，故乡古老的炊烟
一种古远家乡的象征

咸淡皆有味，秋与雨天作之合
洗净了城市与乡村的脸
人间烟火也窗明几净
秋凉中，千山万水的骨头
像此时的雷鸣，蝉鸣
柔软，急促，暴躁，杂乱无章
千里外，我的故乡和爹娘
疾风骤雨埋没乡愁


23、牧羊人

羊低头吃草
他低头打瞌睡
依靠在一棵老树旁
他越来越老
涟漪悄无声息地荡漾

暮色将至，那些羊温良地回到圈里
他也返回到老屋里
几盏灯光，撑起黑暗的村庄
他模仿一只羊咩咩叫了两声
星空冷漠，没有一丝回音


24、永恒的秋日

秋风中有一把钥匙，秋日的
阳光中也有一把钥匙
它们将会打开不同的门
我已经看见门里面的景象
但我无法描述
就像一部神秘小说，一面平静
又深邃的大湖
我手中攥着这两把钥匙
内心充实而甜蜜
母亲还在庭院的秋风中劈她的
木头，劈她内心
看不见的一个结， 劈一个秘密
她永远劈不完
面对一地木头，她充满激情
秋天的钥匙在秋风中发出黄铜
叮当相撞的声音
这盛大的秋日，多么值得感恩
我手持黄铜钥匙
将要打开一扇永恒神秘之门


25、水域辽阔

静——
如浅绿色一张
纸，平铺在清晨的
堤湾里
两岸的芦苇从
仿佛又抻了抻，迅速
站成两行镇尺

一只水鸭，游走成一个
黑色的笔头，在上面
画着五线谱


26、飞翔

有大树托举着
有风配合着
几片绿叶
模仿鸟的样子
在空中飞翔
踩准春风的旋律
它们得意洋洋
无比风光
秋天说来就来了
万木萧条
风向在变
天也凉了
我看到它们
唯一一次真正的飞翔
是死亡


27、启程

被行李箱拎着:
“我们走了”

孩子正在睡觉
不敢打扰她的梦

“在外头多注意点”
身后，老人的声音
像一颗锈钉

“知道了——”
我回答
然后启程，启程

离家越远，家越清晰
越近
又更不可抵达

2.6.8.11.12.15.23

1、8、13、18、25

4，9，12，19，23，27

4，9，10，19，27

2/4/5/8/16

1.9.10.12.16.23.24

4，12，17，24，27

4、8、10、12、16、23

4  10  12  24  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