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秋日的蛋糕

太阳
把
又一个秋天
烤熟

偌大的蛋糕
摆在
大地的
餐桌上


2、月亮赴约

月缺甚至成钩
对蓝天是一样的抵达
月光总是实在地布滿虚空
但是，当月圆了
撒出已经织好的漫天汹涌
伸手一攥指缝里的月光
能挤出云水
知道它守约准时
但不知是应谁之约而来
人们称道它境界高蹈，实际
它的骄傲在年轻的朴素
秘诀是对自己的约定守诺
淮南子同志说，规不正，不可为圆
月亮同志的“规”正
在金秋，它来赴约，每每
十五圆了，十六更圆


3、昨日之诗

我最好的诗篇来自于今天的好情绪
却是从阅读昨天的某一段低沉抑郁而来的
我回过头来才能细细去想
在那当儿，我只是一个焦躁的，团团转的，看不清自身的
无头的蝇虫
我在其中不能表达我自己
我在之后却还能记得我自己
忘记的枝枝节节，并不重要
那是诗歌的一种缺憾美
就像恋爱的记忆，也许存留的一次牵手，错过的一次相遇
就够了


4、月上偶遇

掰下一大块
五仁月饼
咬了一小口
抬头
双眼皮的月亮上
遇见了
你的目光


5、故乡啊，我不是客人

洗尘，接风
一场雨高规格的款待
受宠若惊
每一朵花举杯
每一条河设宴
还有一只水鸟贴着水面叼起闪光的银鲫
飞向招手的炊烟
鹅和鸭抢着报菜名
唢呐和鞭炮预示老家又添新丁

村头的老槐树穿着绿衬衫
喊着乳名忘了我曾经攀爬折枝
河浜的莲藕池顶着荷叶帽
亲吻我的手不提我过去的恶作剧

故乡啊，我不是客人
是你放飞的风筝
是你血脉的延伸

其实对故乡的守候
远不及一只麻雀温暖
为失修的屋脊添几根茅草
近不如一棵丝瓜花坚定
携家带口围村护舍

在外纵有千珍万馐
难敌你小米粥一碗
在外纵有百般委屈
投入你怀便为乌有

故乡啊，我有多少话诉说
如碾米机岀米口
如打开水笼头


6、中秋博饼

一个游戏，玩了几百年
规则不以点数大小定输赢
红4代表运气，在股掌张开瞬间
将期待提到嗓子

或大声呐喊，或唏嘘感叹
月色都是如此温柔
仿佛一面回望历史的镜子
目睹人间乡愁

又如同一位世外高人
在偷偷为谁助阵
将一颗颗转动的骰子按停在
充满惊喜的温情时刻


7、中秋的月亮

今晚天上的月亮
还在漂泊的路上

今晚水中的月亮
还在漂泊的路上

水手枕着波涛
睁起两颗小太阳

一滴硕大的泪珠
挂在夜的脸庞

大山站在天边
一直一直在望


8、晒秋

玉米刮净胡须，扔掉外套
在墙上一串串
和秋阳攀谈

喜欢朝天打枪的辣椒
也顺势弹头朝下
变成一挂挂鞭炮
等寒风来，就点一个

蓝天留不住半丝白云
奔忙田野的
在场地上翻晒秋的厚度


9、中秋月思

月亮
总是举重若轻得和失
轻描淡写黑与白
吃亏受罪月亮从来不说
月亮活得明明白白

月亮有时候是锦上添花
有时候是雪上加霜
今夜，锦上添花
一轮桂花味的月亮
静悄悄地飘过我的庭院


10、傍晚
　　
傍晚，站在北京的天桥上
仿佛置身于一座大型停车场
偶尔有几个漫无目的的行人
在那里漫无目的的行走
犹如几颗斑驳锈蚀的螺帽
在哪里寻找他们的
前世和今生


11、卡瓦格博峰

天上的雪下得不够大
落在卡瓦格博却是足够多
雪屑飞扬，看似轻薄
累积起来却足够沉稳厚重

它的高度就挺立在那里
越是接近越需要仰视
一层层雪粒扑面而至
与眉睫和胡须相互僵持

卡瓦格博峰，从来不说悲喜
不因为一场场雪崩削减毫厘
类似于世间所有的隐喻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无


12、中秋圆月

黄叶，咖啡，诗歌。
我在池塘四边撑开了一张圆桌。
月亮从暗中浮出来，
突至的情绪遇到了目光，
彳亍，眷念，意浓。

水清浅了
河卵石，袒露着丰满，不破蛹
在永恒的花期里。晚风抚摸着我的脸。
我翻阅着消瘦的日历，
圆月如西子的明眸流光泻地，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让我想起猎人，
野兔是这个季节的主要角色。
虫子挤在叶子的背面，
苇笛暗哑了，谁的脚步踩碎了月光。


13、洗羊池与井

洗羊池，像个饱经风霜的老人
绉裂的墙体沟堑重重
风穿过缝缐
一声一声，向我讲叙过去的事情

水井是标配
那一兜一兜拔上的清泉
洗浴过多少滚动的白云
让天，湛蓝的不染一丝灰尘

只有月亮在午夜后
悄悄赶来畅饮
生怕惊扰了，吃草的马群
酣睡的牛羊
还有那对热恋的情人

风雨苍老了洗羊池
漫延的绉褶饮尽西风
水井整修的干净，却封了顶
一块太阳能板，让它有了电能

只是牧羊人变矮了
弯了的腰，像月牙
钩在了洗羊池的墙上


14、乡居

天就象一口锅扣在头顶
鸡鸣狗吠
擦亮了夜空里的星

微信的讯号攀上瓜果的藤蔓
一寸一寸
探寻外面的天空

取出茶叶
让一杯水还原本色
慢慢降下来的水温
最适合过日子的心情

用笑声把白胡子染黑
用刀片刮掉黑胡子
对镜时依然年轻

不必爬坡登高
一抹青苔也有它的绿色
一株小草也有它的高度
站在高空看你
你也是一片天空


15、八月十五

月亮一翻过
又从老山掉落到了地上

“当啷啷”
三十多年了，还是发出了钢镚儿的声响

战友们摆着鱼尾巴来冒泡
从潜水的池塘里又游回了训练的操场

连长挂在了树梢，王金平站在了营房的檐上
我拿棍子棒打刚升起的张宝玉，他离我一丈多长

稍息、立正、齐步走，一二一喊一通
碰碰心
画圆了旧时光


16、红月亮

想起今晚的月亮本
格外垂怜大地
它不惜近身柳稍头
因瞧见不该看见的场景
羞红过脸，躲过云丛
今晚的月亮被心有寄托者
写花了颜色


17、1982年中秋

冷冷，孤轮满月挂苍穹
啾啾，促织声声尖似针
我像一粒蚂蚁独蹲在
废弃的上海铁路东站建设工地上
这里曾是车站的月台，临作工友的宿舍
曾经迎来送往的脚印
可以垒成高山
可岁月的风吹雨淋
使其依然平如故
一条条车道已被泥土填埋
工友们此起彼落的鼾声
仿佛一列列进站的火车

月饼吃坏了我的肚子
上吐下泻的我狼狈不堪
恰逢中秋国庆同日，医院休业
持续的症状也为我赏月创造了条件
这也是我人生中首个异乡的中秋节

遥望高天孤影树
更觉三更独自寒
我只好用此地孤寂薄凉的白
响应千里婵娟共今宵
我知道，清晖里反射着老人家思亲的目光
虫鸣声中，又有谁在呼我乳名
抑或是她为我求佛的诵经声

公元1982早已过去
老刀子似的月亮仍在天上
一天一刀的割
我的血肉所剩无几
悔不该
后来再没和老祖宗共度过中秋
不知为何
这轮他乡明月总是锁我脑屏
像枚注册吾心的商标
故乡的明月
为何我总想不起你当初的模样


18、中秋次日

举头望明月
千年之前与千年之后
复制粘贴，再
复制粘贴
去有风的地方吧。节目单
你说了算
请省略普通话和唐宋的酒鬼
昨夜星辰，麻将和抖音，许皮带和
余大嘴，也一并省略
只记得，那饼甜
那刀锋利


19、最热情的小青蛙

九个月后，章先生
回访支教两年多的马山学校
笑脸和伸出的手掌
温暖得像斜阳
围观的眼睛星星在闪烁
四只叽叽喳喳的喜鹊聚拢
其中一只怀着希望地试探着
“你是否记得我的名字？”
出乎意料，最热情的小青蛙
一个是在教室让课桌永远躁动不安的
另一个把人间的爱寄托在精神病母亲身上
第一个诚恳地追着询问
“老师您退休了吗，您退休了吗？”
第二个追着大声呱：“陈老师！陈老师！”
他两脚跳跃并不平衡也不协调
手臂张开像飞翔的翅膀


20、事物

用灵魂揭不开这块黑幕
以滴答的声音叩问
幕后是谁
抹黑天空，搅动世间

消费了半夜，还在梦里的人
觉醒了吗？
一只手插进了我们的生活
举伞遮天

湿漉漉的事实证明
未知的事物藏得更深远
已知的雨在伞下走动


21、秋节

所有事物，都在为
这一天的圆满而努力
飞奔的车轮与慢悠的脚步
红绿灯前一起眨眨闭闭
让快与慢有了短暂的和谐

某些棱角，似乎也圆滑起来
比如我曾经年轻的思想
性格、信念，还有脑袋
比如我最强项的
三角形几何证明题

我想吃娘做的糖火烧
可惜，没有人给我做了
这个无月的秋节，醉我的
是儿子带来的花样月饼
与一对幼孙可爱的酒窝


22、读山记

一

远远地，看见它的驼峰
方舟，天书
看见
偌大的衣袖，闪烁着昨夜的
星辰

二

褐色等同于燃烧
矮灌木，一丛丛，等于桉树的挺拔
孤独，沉默，静立
等于
夜莺的鸣叫

三

感受
一粒小虫，一叶羽翅，甚至一颗碎石
的自在
那流线型山脊
一级一级，像神的指向
翩翩的蝴蝶是
它内部
的光

四

不用呼唤的象征主义的
山风
拐过来，又拐过去
继续找寻，人间
尖锐的闪电
深刻的大雨，以及
叩问心底的雷暴


23、奶茶

相逢，秋天第一杯奶茶
冷暖自知
两片薄唇把清秋轻轻锁定
齿间留香

当海藻们软禁你，先别跟随起舞
找一只波纹唇鱼篆刻语句
去海边，托付于我

梦见波光粼粼的海面
晶莹的水母撑起无数透明小伞
随丝滑的奶茶涌进敞开的闸门
我赶紧捂住胸口
才入夜，便孵化出一枚皓月

3、5、6、11、22

1、5、8、11、14、22

8、9、10、14、20

3     5     8     14    20

5，11，13，22

2、月亮赴约3、昨日之诗8、晒秋11、卡瓦格博峰12、中秋圆月15、八月十五23、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