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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懂了周星驰电影的人都晓得,嘻嘻哈哈,似不正经,内心的苦和不甘,都在这里头。相对于那些苦,表面的失态、变形,一点儿也不算夸张,不是搞笑。
诗是有祖国的。欧阳福荣的诗曾在争议中冷落较长一段时间。朋友们讨论也对立。有人说,他的诗堆砌古典韵句而成,没有现代气息。我是力挺他的。认为他作品情绪饱满,个中的无奈、不甘表达很精准。类似于周星驰式的嘻哈风。其中有代表性作品《顺逆流》,后来也得到杨小滨先生肯定,提名了一个国际诗歌奖。但这些作品首推还是我。
其实欧阳福荣写东西喜欢天马行空,借用古典句式搞怪,任意截地名入诗等等,他也不是非写得让一部分人不舒服,比如这一组《莫若沧桑》,就很正经嘛,还有些许译诗的思维模式,从周星驰式无厘头,笔锋一转,到李宗盛式满满心事。
这里说《莫若沧桑》,就先从李宗盛的歌说起。我说,李宗盛用简单的表达直抵人心。这似乎并不配对欧阳福荣的诗。表面看,欧阳福荣的句子没有李宗盛的出色,但歌词与诗的语言有相交,更多是背向。欧阳福荣的诗与李宗盛的歌,共通在于内运的送达方向。都在找回一种心神,心神不宁者的通病。所以我也把它叫病态。相思病与思乡病都是好病啊,盼重逢,盼回归。也即称为返乡。
《莫若沧桑》点了几个地名并不对应,他想干什么?他说,鸵鸟很精明,现在在大漠开流动餐厅;他说,鸟声如此舒缓,河影慢慢打开;他说,鸟的音阶响起,时间散落在玫瑰花枝条上;他说,大雁在白云湖上编织,她在梦中向岩石道歉,一点头,友谊线仿佛要飞;他说,女体独自坐立,把野草刈成红毯与嫁衣。他说,一叶白帆在西海迷航,一只红蜘蛛默默在悬崖休憩,那爱幻想之人低低地俯下头来;他说,整日都是陷入;他说,捂住故事结局,泄露多情客行踪,隐去密林华盖;他说,两行暗流涌动,在西厢尽头,抄情愿二字;他说,旁观者,使用近视目光涂抹荒凉,是唯一目的;他说,以空旷对空旷,很容易轻度悲伤;他说,三十年后,一道水声进入另一道水声,野马和胡杨木在一起守护人这一个词语,已准备坚守这一生,之后的每一个早晨,无缰的野马,都一如首次归来;他说,白烛已成灰;他还说,半重薄薄清凉的雾霭,带回故旧的老愿。他最想说的是这个:心事_____
一只灰鸽在鲜花广场展露睡姿
它死于饥饿
我们用滚水写下悼词
采用南腔北调手法
语言极尽修辞
一条淮山挖出一条沙参
一条沙参打落一颗枣
一颗红枣摘下一把枸杞子
姜和葱花加入预备队
火焰冲入厌倦
梅花盐从围攻中趁乱逃离
晓得欧阳福荣什么意思的,如我,肯定也在疲惫中。至少,欧阳福荣让我误读出了疲惫的。我拣他重要的话说,概括起来就是行走与生计,万物在沧桑中消磨时光。欧阳福荣找到了他情感寄托的对应物,即东拉西扯的风,他靠自己制造出来的风。你懂了吗?我也未必懂,但诗未必要读懂,惟谁解其中味。
欧阳福荣说,现代诗就是在找自己的祖国。我看有根据,不想让大多人进入的写作状态,这份坚持,近似给自己留的最后一块净土。
往前我所知道的欧阳福荣十几年创作中,他一直如此自不量“名”,要把诗写成别人“爱读不读”。《莫若沧桑》在我看来虽不是代表他顶尖水准,却又是他否定自己中的重要一步。他还说过一句气人的话,我从不读自己的作品。我晓得他指的是,写出的作品就是失败的。正如诗不可说,一说就错的观点。诗在于远方相望,进入就难免被破坏。虽然我不是特别肯定这一观点的成立,值得提到的是,以我对欧阳福荣的了解。他的作品正是假病求真的代表。从现代诗的贡献角度来说,就是不唯作品论。他从一开始就是把作品当动态,似乎永远写着一首未完成的诗。写写写,写了又没有去发表,二十年了,还在写。我有时骂他,什么玩意儿。他回骂,你要你拿去发表,给我银子吃酒。我这次又要了这一组。我成了纸上谈兵,他自得其乐。我总是鼓捣他把作品投出去,像挤牙膏,说一次投一次。我说,大师,我服了。
回来说欧阳福荣的诗。《莫若沧桑》中显然不在闪亮的句子里沾沾自喜。主情绪写作的欧阳福荣,情绪大于内容。他从环境开始找到一种基调,比如大漠、胡杨木、岩石、悬崖、密林、秃鹫、羊群、河流、空旷……这些形成地域标致的物象,很容易让人期待,一个南方大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在他的作品中提供这些陌生事物,我就想到,欧阳福荣为什么大多作品喜欢用古典句式,他对身边的东西保持距离,这种不信任甚至到了语言上。欧阳福荣发现了什么?在我俩交流近二十年的过程中,他常常说的一句话,我行走过程中,还没有让我放心的地方,只有远方和弃物以我是暂时安全的。大概意思这样。欧阳福荣似乎对他者,即不熟悉、陌生人、事给出了更多期待。从陌生到熟悉的暂时过渡阶段,找到一种可能的安全感,或者叫可靠的存在。
由此可见,他从始至终都在孤绝中行走、写作。《莫若沧桑》中,你能感受到的也许只有言说中溢出来的孤独。但不是自闭式,是开放的。他通过这种防人之心,在寻找祖国,爱自己的祖国。像夏尔西里一样,被争议过后的承认,依然保持着遗世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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